因為多活了一次,周招娣不想再委屈自己,她找到自己的爹娘,把他們拉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直接開口就說,“爹,娘,你們分家吧”。


    “轟隆”,周老二夫妻感覺腦海中炸開了煙花,李二丫擔心老二揍人,“你這孩子,你亂說什麽呢?以前不都挺懂事的嗎?你又聽村裏亂說什麽了?”。


    周招娣一本正經,“我沒有亂說什麽,你看,大伯和大伯娘他們出去,現在日子不是過得挺好的嗎?我也想像他們那樣”。


    周老二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大姑娘還有這個想法,一時之間,他都忍不住怪老大兩口子,都怪他們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招娣,他們那樣是不對的,你看,你爺爺奶奶他們因為這個事情,頭發都白了多少,要是我們再去鬧的話,你爺爺奶奶他們,心裏還不知道多不好受呢,聽爹的話,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周招娣伸出自己的手,“爹,你看看我的手?”。


    周老二瞟了一眼,沒發現有什麽傷口,“怎麽了?”。


    周招娣指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小口子還有凍瘡和膿包,“爹,我的手為什麽和小姑的手不一樣,她的手又白又嫩,而我的手卻這麽醜呢?”。


    一時之間,周老二這個漢子有點心虛,可很快想到自家老娘說的,“招娣,你小姑身子不好,她不能幹重活的,你啊,以後這樣的話就別再說了,你奶奶聽著會難過的”。


    周招娣低下了頭,以前她小想不明白,但現在再來一次之後,她發現,這些話聽著真的很刺耳。


    為什麽在爹的眼裏,他害怕爺爺生氣,奶奶生氣,也會體諒小姑身體不好,可她們三姐妹呢?


    她們與其說是嫁人,還不如說是被“賣”給了人家。


    “爹娘,我求求你們好不好,你們就帶著我和盼娣來娣一起過吧,在家裏,我要給小姑洗衣服,洗鞋子,什麽都要洗,她不高興的時候還會掐我,我疼她還不許我哭,而且,我還偷偷聽到小姑和奶奶說,“都怪招娣那個賤蹄子,要不是她出來擋了一下的話,沈半夏和那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沒了”,我怕”,周招娣努力說清楚自己在老周家的”境遇。


    她想,爹和娘其實還是挺疼她們的,以前是她傻,為了不讓爹娘擔心,都沒有把這些事情給說出來。


    周老二的臉色變了,李二丫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他們夫妻兩個都沒有想到,大姑娘在家裏竟然是這樣的?


    “招娣,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小姑人那麽好,怎麽可能呢?”。


    周招娣期待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聲音低低的,“爹,難道你覺得我會騙你嗎?為什麽你寧願相信小姑也不願意相信我呢?難道我不是你親生的嗎?”。


    李二丫急了,這不是害她的名聲嗎?忍不住就上手拍了她一下,“你這孩子,今天怎麽這麽怪,你看看你說的都是什麽話?你小姑讓你幫忙做點事怎麽了?她身子骨不好,你照顧一點又怎麽了?”。


    周招娣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問出了前世今生最在意的那個問題,“是不是因為我和妹妹們都是女孩子,所以你們才不在乎的?”。


    夫妻兩人的臉色同時變了,忍不住嗬斥,“別亂說”。


    就這麽一句話,周招娣就什麽都明白了。


    其實,她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不管是家裏人還是外麵的那些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三姐妹,你爹娘要絕戶頭了,以後啊,連個扛幡的都沒有。


    周招娣想說,她也可以,但她被娘提前捂住了嘴巴。


    可是,重來一次的她還是不死心,但爹娘,寧願嗬斥自己,也不承認這個問題。


    有時候,周招娣都覺得,誠實一點難道不好嗎?他們承認他們就是想要一個兒子,她們姐妹心裏也會好受一點,至少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不該有的期待。


    李二丫胡亂的擦了擦招娣的臉,“行了,別耽擱我和你爹的事情了,你呢,迴去好好帶著妹妹,另外的話,記得去多撿一點柴火,女孩子,還是要勤快一點才行,以後才能嫁一個好人家”。


    周招娣沒有說話,等他們離開之後,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為什麽會這樣呢?


    想到大伯娘,她是高中畢業的,而且,她救人也厲害,她肯定知道答案的。


    沈半夏看著找過來的招娣,聽完她問的話之後,整個人也沉默了。


    前世,她是一個孤兒,並不知道親情為何物。


    在福利院長大的她,知道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不斷地努力。


    但她心裏也不是沒有過想法的,在檢查出自己有心髒病的時候,她想,她知道了答案。


    無外乎自己是個女孩子,又是個身體不好的。


    可女孩子生來就有罪嗎?


    這個世界要是沒有女孩子的話,那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沈半夏摸了摸招娣枯黃的頭發,“你不要想著去改變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想法已經固定了,你能做的就是,跳出這個地方,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理想?我不想嫁人,算是理想嗎?我也不想妹妹們嫁人,也算是理想嗎?我想和妹妹們在一起”。


    “怎麽不算呢?不過,你妹妹的理想,你要問過她們才行”。


    “我知道了大伯娘,我想和你學醫可以嗎?”,周招娣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直視沈半夏。


    她是心虛的,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壞人一樣,仗著自己救了大伯娘,就用這個來讓她來教自己學醫術。


    看沈半夏沒有迴應,立馬又說道,“大伯娘,你就當我剛才沒有說吧”。


    說完就準備離開,沈半夏叫住了她,“學醫性急可不行,不過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我覺得大伯娘你就很厲害,你不怕小姑,也不怕爺爺奶奶,我想要向你學習”。


    “好”。


    沈半夏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就有這個打算,但這種事情,必須要本人感興趣才行。


    不過,招娣的性子倒是變了不少,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難道是?


    想到那個可能,沈半夏心頭一跳,又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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