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阿糧倉被燒毀的消息傳來,容影大怒,親自到禮隅城去質問宰父滿。


    渠縣離禮隅近,糧倉守衛是宰父滿的手下,如今被毀,他自然第一個受責。


    容影訓斥了幾句,好歹沒有立馬懲處宰父滿,而是讓他趕緊帶兵攻下焰阜,將功補過。


    一邊的糧草被毀,東夷就隻有薊縣可以供給糧草,容影迅速給臨海的東夷軍傳去消息,讓他們盡快從東夷運糧過來。


    另一邊容影增派不少兵馬來到禮隅,駐紮在交河處,將焰阜團團圍住。


    東夷加大攻城力度後,焰阜城裏的謩軍很快就要守不住了。


    文辰堯帶來的援兵不過一萬,中原也實在湊不出多少兵馬,徐湛這迴隻帶來兩萬,加上原來張之鶴和李珣的殘部,焰阜城中也就不到五萬的兵馬。


    而容影一下就調了五萬兵馬過來增援,共計有二十萬左右的兵卒。


    席雲過來還需要時日,這期間恐怕焰阜就守不住了。


    文辰堯看了兩天兩夜的地圖,在焰阜通往北方樹林的一座山丘上發現一條小道,這小道可以繞過焰阜外的東夷兵馬,直接到禮隅的後方。


    李珣聽了文辰堯的話後,仔細想了想,說道:“這條小道雜草叢生,荊棘遍野,鮮少有人走。重新清理的話,大概要兩三日的時間。”


    兩三日的時間有些緊急,文辰堯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席雲來的時候。


    況且席雲的軍馬其實也不多,又遭受東夷軍伏擊,頂多是能緩解一下東夷圍城的情況。


    文辰堯最後還是決定賭一把,他派人前去暗中清理這條小道,同時從焰阜城郊的側闕調兵,在東夷圍軍後方騷擾,支援焰阜守軍,以拖延時日。


    他又悄悄一個人溜出焰阜,繞道禮隅,看了看薊縣到禮隅的路線。


    薊縣到禮隅多山路,糧車運行遲緩,所以運糧官總會提前出發,然後每日多行一個時辰。


    山路狹窄,隨行的士兵無法走在糧車兩側,隻能將糧車護在隊伍中間,頭尾列隊。


    隻是,文辰堯一個人還可以悄無聲息地過來,但若是來劫糧,所帶的兵馬很難不被禮隅的東夷軍發現。


    看來還是要盡早把那條小道清理出來,之後的計劃才好實施。


    文辰堯探查完情況,迴到軍營,看見李珣不聽醫囑自己下床來巡營,趕緊過去製止他。


    李珣在床上悶得久,難得成功溜下來,就被文辰堯抓包,他扯了扯嘴角,無奈地迴到營帳:“我就下來走一小會兒。”


    “不行,軍醫說你要靜養,還不能下床。”


    李珣嘴硬道:“其實我傷好了。”


    “嗬嗬。”


    文辰堯強行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想起什麽,問道:“李將軍怎麽會知道那條小道的情形?”


    李珣鬱悶地喝著水,隨口說道:“我以前在那片樹林裏住過幾年。”


    “嗯?那樹林裏不是有個姑娘守著嗎?”文辰堯感到好奇,他之前和皇甫恪去的時候,在那裏遇到的微生箬說她們家世代守著那樹林,也沒聽微生箬說會收留外來人啊。


    “你怎麽知道?”


    “以前去過。”


    李珣說道:“那就是我娘子。”


    “……誒?”文辰堯驚訝地看著李珣,世界不會這麽小吧?


    “你不信?”


    “沒,我信我信。”文辰堯趕緊說道,“李將軍好好養傷,我再去看看地圖。”


    李珣點頭:“文將軍也早些休息。”


    文辰堯嘴上答應早點休息,實際上半夜了還沒睡,跑去看小道的情況。


    此時清理小道的士卒已經迴去休息,文辰堯因為怕被發現,也沒帶火把,一個人借著清微的月光上去看了看。


    銀光很微弱,照得地上的泥土發黑,文辰堯踩上去時,沒注意到鬆軟的水跡,一腳陷進泥土裏,鞋子直接髒了大半。


    文辰堯低頭看了看,隨意用路邊的石頭將沾染在鞋子上的泥土蹭下來。


    小道可以容納兩人並肩而過,目前清理完的地方看上去比較平坦,騎馬也不難走。


    地上碎石子比較多,許是士卒白日裏清理時留下來的。


    文辰堯踢了踢腳邊的石子,走完清理好的路段後,沿著小道慢慢往迴走。


    他偶然抬頭看見月光,想起了小時候和皇甫恪一起走上禦天閣山路時的情形。


    那條山路泥濘崎嶇,雪後的泥土更加鬆軟濕滑,那時他和小孩兩個人互相緊緊牽著手,跟在巫寧身後慢慢往上走。


    山間的樹木茂盛,抬頭看不見完整的月亮,隻能看見彎月的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下來,讓他們得以看見身邊人的輪廓。


    那條路要走多久呢?


    文辰堯感覺記憶有些模糊,想不清楚那晚上山時,他和皇甫恪走了多久。隻記得月光從未如此柔和,願意停在樹梢微微照亮他手裏牽著的人。


    也許是小時候腿短,文辰堯隻覺得他和皇甫恪走了很久很久,從黃昏走到月亮高高掛起,從巫寧清晰的背影到逐漸模糊的身形。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腳下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和他牢牢攥著的那隻手。


    文辰堯記得兩人上山後,鞋襪全濕了,還是之後迴到皇甫恪的寢殿裏,在炭火邊烘幹的。


    那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相擁而眠吧。


    不過當時文辰堯緊張得不敢靠近皇甫恪,隻敢閉著眼睛默默想著兵法。


    文辰堯迴想起來,不覺笑出聲來,看來小孩說得沒錯,他比皇甫恪更像小鹿。


    笑完後,文辰堯又不自覺地歎口氣,他腳下這條小道四周,沒有樹木擋住頭頂的月亮,他可以完整地看見一輪彎月高高掛在夜幕。


    但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比如清冷的雪,比如滿枝的梅花。


    文辰堯搖搖頭,現在是春天,哪來的雪和梅花呢。


    看來是太久沒見到皇甫恪,一天天的隻知道胡思亂想了。


    下山的路比禦天閣的山路好走,不需要巫折柳手裏的藍火,文辰堯就能平穩地走下來。


    下山之後,文辰堯抬眼看見遠處駐紮的營帳,裏麵零星燃著一些火把,像是在黑色棋盤上,落下的會發光的棋子。


    文辰堯輕笑一聲,還是更加想念禦花園裏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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