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折柳在道觀裏待了十年後,有了第二條尾巴,總算學會了化形。


    因為沒有父母教導,他第一次化形的時候,耳朵和尾巴還收不起來。


    於是皇甫炎從外麵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屋裏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頭上長著熟悉的貓耳朵,腰間兩條貓尾巴在不停地搖擺。


    皇甫炎看得新奇,走過去抓住巫折柳的尾巴:“你會化形了呀?”


    巫折柳還在嚐試把耳朵和尾巴收起來,被皇甫炎突然的一下嚇了一跳,耳朵豎了起來:“你你你,你幹什麽!”


    “嘿嘿。”皇甫炎笑了笑,放下手,“總算可以和你聊天了,這幾年就我一個人,悶死了。”


    “那是你笨,聽不懂我說的話。不像我,我就聽得懂人類的話。”


    “是是是。”皇甫炎想起什麽,跑到床頭,蹲下從床底拉出一個木箱子。


    木箱子裏裝著老觀主留給他的道法,皇甫炎把這些書遞給巫折柳:“你看得懂這個嗎?”


    巫折柳說道:“我不識字。”


    “哦,對。”皇甫炎一拍腦袋,“我得先教你認字。”


    但等巫折柳學會認字再讓他看道法是有點晚了,於是皇甫炎幹脆白天將這些書念給他聽,晚上教他認字。


    沒成想巫折柳還真的能聽懂,根據道法上的口訣,慢慢學會了畫符和修煉。


    等巫折柳將書上的字認全,皇甫炎也已經念完了一遍所有的道法。


    巫折柳初步學會了點基礎的道術,很快超過了皇甫炎。


    皇甫炎很欣慰,頗有一種親手養大的兒子出息了的感覺。


    但巫折柳尾巴倒是沒有變多,這些道法和貓妖修煉法力的方法並不互通,他後麵若想要繼續修煉出尾巴,還是要幫人類實現願望。


    皇甫炎想了想,說道:“那你幫我實現一下我今晚不想做飯的願望吧。”


    巫折柳:“……”


    這種願望一看就沒用。


    最後還是皇甫炎去做了晚膳,巫折柳雖然化成人形有了一段時間,但還是沒習慣人類的生活方式,偶爾會忍不住想直接從床上、桌子上跳下來。


    一直到他能自主控製耳朵和尾巴之後,才稍微有所改變。


    皇甫炎見他能自己抱著書本修煉之後,索性就完全放養了,閑暇時在院子裏敲敲鍾,看井水隨著鍾聲泛起微波。


    有時候巫折柳不想修煉,皇甫炎就帶著他下山去轉轉。


    道觀所在的山叫墨山,山間有一層薄薄的黑霧繚繞,像是瘴氣一般,人在裏麵待久了就會中毒。


    所以墨山一直是人跡罕至,連其他動物也沒有。


    這些黑霧是在道觀荒廢之後突然出現的,皇甫炎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好在他就算是半吊子,也學過一些道術。


    做點解毒丸還是沒問題的。


    巫折柳則完全不受這些霧氣影響。


    山下十裏之外有一座小山村,裏麵的人已經走光了,也許和望風山下的山村一樣,被南蠻軍隊逼迫至此。


    山村外有一條河流,沿著村落外圍蜿蜒流淌。河岸兩邊長著許多一人高的稻草,隨風搖晃著。


    巫折柳很喜歡坐著小船在河水裏漂流,那時候他會變迴小白貓,趴在船頭看河岸邊的稻波,也看天上的雲霞舒卷。


    皇甫炎則坐在船中間,也不劃船,讓小船順著河水飄蕩。


    巫折柳趴得累了,就從船頭站起來,跳上皇甫炎的肩頭,懶洋洋地靠著他的脖子,輕輕用尾巴拍打著皇甫炎的後背。


    兩人偶爾會小憩一會兒,小船剛好能躺下一個皇甫炎,巫折柳就趴在他肩上打瞌睡。


    又過了幾年,小白貓的個頭長了不少,已經有皇甫炎半節手臂那麽長了,皇甫炎就變成了盤腿坐,讓巫折柳躺在他的腿上。


    道觀的屋簷下會有落花和樹葉撒進來,巫折柳用爪子在花瓣和落葉上跳來跳去,看著院子裏鍾邊的香燭。


    等巫折柳長出第三條尾巴的時候,換來了皇甫炎的不辭而別。


    山下的小山村重新搬來了一些中原人,他們是從南蠻逃難迴來的。


    皇甫炎偶爾下山買些生活用品,從村民口中得知,謩朝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南蠻已經占領了滄海縣的黎山,而墨山所在的梨城,就在滄海縣。


    村民們知道這裏不便久留,想等養好傷後,再往北方去一點。


    皇甫炎那天沒有迴道觀,獨自一人走了許久,來到黎山對麵的一座城樓。


    城裏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外麵隔了一條小河,再往前就是風雨飄搖的黎山。


    他沉默著在殘垣裏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才起身迴到道觀。


    巫折柳找了他一天,差點以為他被那些鐵人捉了去,看見皇甫炎迴來,才鬆了口氣。


    但皇甫炎好像有心事,沒有迴答巫折柳關心的話,隻說他昨天在山村外多走了一會兒,迷路了。


    皇甫炎把自己關進房間裏,拿出許久不曾看一眼的掛墜。


    上麵刻著他的名字,是他出生的時候,厲帝親手所贈,這是每個謩朝皇子公主出生時,都會有的見麵禮。


    而這掛墜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牢牢地和謩朝綁在一起。


    皇甫炎逃離了京城將近二十年,但這條線卻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狼煙起時,他隻能選擇迴去。


    他顫抖把掛墜塞進衣袖裏,起身開始收拾行李。


    等皇甫炎從房間裏出來時,卻看見一隻蜷縮在門口的白貓。


    巫折柳被灌了一晚上的冷風,但依然倔強地不肯離開。


    皇甫炎趕緊把他抱上床,見巫折柳醒來變迴人形,歎了口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巫折柳搖搖頭:“你是不是要走了?”


    皇甫炎幫他把被角塞好:“……是。”


    “不走好不好?”


    皇甫炎沒有迴答,捋了捋巫折柳額上的碎發。


    巫折柳低下頭,貓耳朵耷拉在腦袋上:“那我跟你一起走。”


    皇甫炎笑了笑:“等你長出八條尾巴再說。”


    巫折柳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充其量就是個十歲的孩子,他離八尾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遠到那個時候,皇甫炎或許都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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