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陸錚的家位於鋼廠家屬院二樓,是廠裏分配的,當時分給他了兩個戶型,一大一小,一套是現在他住的這個二樓一居室,一套是六樓的二居室。


    初來乍到,周陸錚不想過於打眼,而且他就一單身漢,也沒必要住那麽大的兩室一廳,打掃起來也麻煩,所以他果斷選擇了小的,這大公無私的舉動博得了鋼廠全體員工的誇讚,每個人上班從廠門口經過都不忘跟他打聲招唿,寒暄幾句。當然這就是他要的結果,方便他快速打入群眾內部,不動聲色的獲取情報。


    一路把景致抱到家屬院樓下,又一口氣不停歇的上了兩層樓梯,周陸錚將景致放在自家沙發上時,仍舊氣息平穩,臉不紅氣不喘,要不是額間出了層微薄的汗,景致都覺得他不是真人,這恐怖的體力。


    周陸錚的房子不大,方方正正的一室一廳格局,客廳正中間擺放著一個看起來像煤爐一樣的東西,別問景致是怎麽知道的,因為高大男人此刻正曲腿蹲在地上,拿著火鉗往外夾早已燒完的煤渣,那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由於這個動作顯得有點兒可憐。


    煤爐四周散落著一把椅子和景致屁股底下的一條木質沙發,沙發前麵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餐桌,應該是叫餐桌吧,景致看到桌麵上放了幾副碗筷和一罐鹽,再往前,正廳牆下放置了一個差不多一米高的櫃子,櫃麵倒是挺幹淨的,什麽都沒有。


    臥室的布局景致沒有看到,雖然正對著她,但被一道深藍色的簾布擋了三分之二,連門都沒有,從景致這個角度看,隻能隱隱看到兩條床腿。


    一息之間景致就把男人的家打量了個遍。


    隻能用寒酸,簡陋,甚至家徒四壁來形容了。


    反正景致這輩子是沒見過這種房子,她家的傭人房都比這裏大。


    更不提裝修了,周陸錚家水泥地麵,水泥牆麵,牆角還很有年代感的塗了一圈紅色踢腳線,在景致眼裏這就是妥妥的毛坯房。


    景致暗暗歎了口氣,沒辦法,眼下也隻能先將就一下了,好在房子被男人整理的比較幹淨,不然她真的一晚都委屈不了。


    沒事,景致給自己打氣,等她想辦法辦好戶口拿到介紹信她就去找爺爺。


    是的,景致沒打算一直跟這個流氓糾纏,被男人抱迴家的路上她就想好以後的路了,先去找爺爺,就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哪一年,爺爺今年多大了,不會還沒她大吧?那到時候找到爺爺,他不得喊自己姐姐?


    想到這裏景致嘴角不自覺溢出一聲輕笑。


    “笑什麽?這麽高興?”


    周陸錚剛從煤爐子底下探出頭,正對上女人唇角的梨渦。


    “額,沒什麽。”


    這天馬行空的想法景致是絕對不會說的。


    看見他站起身,景致也跟著站起來:“你這是弄好了嗎?”


    周陸錚從旁邊夾起一個漆黑的新煤球對她說:“沒有,剛把爐子清理幹淨,我現在出去跟別人換個燃著的煤球,你留在家裏別動,覺得冷的話先喝杯熱水,熱水瓶在櫃子裏。”


    景致點頭:“好,那你去吧。”


    這房子真的很不隔音,景致坐在屋裏都能清楚的聽到男人跟一個聽起來年紀在四十左右的中年婦女交涉換煤球的事兒。


    不過兩分鍾,男人就夾著一個燃燒的非常旺盛的火球進來了,伴隨著他的一頓熟練操作,這個冷冷清清的房子總算暖和起來了。


    景致忍不住靠近全屋唯一的火源取暖,她雙臂交叉抱著自己,目光空洞的看著爐子裏的火苗發呆。


    “在想什麽?”


    男人特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響起,由於距離太近,落在景致耳裏就顯得很大聲,景致驚了一下,下意識轉過頭,直接對上男人熾熱的目光。


    兩人離得極近,同樣高挺的鼻尖幾乎快要抵上,空氣似乎燥熱起來,景致不適應的緩緩往後退:“沒想什麽。”


    周陸錚沒有逼她,拿出熱水瓶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腳尖發力將唯一一把椅子勾到景致對麵,坐下來,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那我們來說說今晚的事兒。”


    “你是誰?”


    “為什麽會大半夜的出現在胡同裏?”


    “你身上穿的是什麽?”


    “你的身份證介紹信呢?”


    每問一句他都會停頓一下,好像在給她思考的時間。


    37度的嘴巴裏怎麽會說出如此冰冷的話?景致被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的心慌氣短,頭暈眼花,不知如何迴答。


    “這些問題很難迴答嗎?”


    周陸錚氣場全開,侵略性很強的向景致釋放威壓。


    景致在現代雖然是豪門繼承人,自帶上位者氣勢,但跟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男人比起來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景致明顯被男人嚇到了,明明剛才還嬉皮笑臉像個流氓一樣的男人,這會兒突然冷峻肅穆起來,帶著一絲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景致:“我....。”


    景致:“我不知道。”


    景致:“我好像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景致:“今晚之前的記憶好像都沒有。”


    景致:“額,我的頭好痛。”


    周陸錚無語的看著女人拙劣的演技,嘴角一勾,又切換了景致熟悉的流氓模樣:“失憶?”


    “好像.....是的,總之前麵的事情都忘了,隻記得我叫景致,至於為什麽會出現在胡同裏完全一點印象都沒有。”


    靜靜的看著女人表演,周陸錚似笑非笑的不說話。


    景致也覺得有點兒離譜,繼續給自己加戲,增強說服力:“啊!我該不會是被人搶劫了吧?要不然我什麽沒有行李啊?會不會是搶劫犯搶走了我的東西將我打暈扔到那條胡同裏去的?”


    周陸錚也不知道信了沒信,反正就是不接話,舌尖抵了抵後槽牙,這是他極度興奮時才有的動作。


    事情似乎越發有趣了呢。


    你倒是說話呀大哥,不然顯得我很傻。


    景致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周陸錚,企圖讓他看清自己的眼底的真誠。


    真不真誠周陸錚沒看出去,就是覺得挺傻的,就她這毫無邏輯的理由,傻子都不會相信。


    先不說她異於常人的美貌,別人要搶也是先搶人,更不提她身上閃耀華麗的項鏈耳環,要真的按照她的說法搶劫犯為了錢財搶劫,為什麽不順便把她那紮眼的珠寶一並搶走。


    說到項鏈,周陸錚才發現景致脖子上戴著的項鏈不見了。


    似乎從她被馮桂花氣出招待所時脖子上就光禿禿了,明明進去之前還戴在脖子上,周陸錚非常肯定這麽顯眼的東西不可能丟在招待所,所以被她藏起來了?


    掃了一眼她單薄到連張紙都藏不住的裙子,周陸錚暗歎一聲,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那你後麵準備怎麽辦?”


    男人終於接戲了,景致立馬將自己準備好的說辭托出:“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不過首先肯定是得先辦一張身份證明,不然我不就成黑戶了嗎?”


    “嗬,失憶了還知道黑戶?”


    聽出男人的揶揄,景致抿了抿嘴巴,厚著臉皮忽略他的問題:“你知道怎麽辦理戶籍嗎?”


    男人挑眉:“知道啊。”


    得到肯定答複,景致驚喜的睜大雙眼,狐狸眼裏亮晶晶的:“怎麽辦,怎麽辦?你幫我辦一個可以嗎?”


    “很簡單,兩個方法,第一是找到你的父母親人,將你的戶口落在他們戶口簿上。”


    這一條景致直接pass,要是能找到她的父母親人,她還需要求這男人嗎,聞言景致急不可耐的問他:“第二個方法是什麽?”


    “第二個方法更簡單了。”男人看著女人急切的表情,不動聲色的誘導她。


    景致果然上鉤:“是什麽?”


    周陸錚:“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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