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走到了昆侖的山門之前,便看見林意靠在樹上。


    “我還以為你不會給了呢?”


    桑榆笑。


    林意挑眉:“你不是說不給會丟臉嗎?”


    林意將手中的錦盒隨意抬手遞在桑榆的麵前:“這可是我自己做的。”


    林意當然不至於出不起一件簪子的靈石,林家也當然會給自己本族的女孩配備簪子的。


    守門弟子聽見這句,忍不住偏過頭來看了這邊一眼。


    桑榆抬手去接簪子,林意卻又將錦盒抬高,不讓桑榆拿。


    “我幫你帶上吧。”


    桑榆:“不要。”


    他們的關係還沒親密到那種程度。


    林意有些遺憾,退了一步:“那你戴給我看看吧,好歹是我特意給你做的,你看,我手上這裏還有傷。”


    桑榆看著那一道小傷,感歎逍遙劍宗的醫修質量也太差了。


    怎麽能讓一個小小傷口在一個分神修為的修士上滯留那麽久呢。


    既然林意都說到這個地步,桑榆也倒不至於,連帶上去的樣子都不給他看。


    畢竟東西也是人家送的,而且聽起來,誠意還滿滿的。


    這件簪子比起上一件青玉簪子可不是款式簡單,它表麵進行的一片蓮花紋路的刻製,又順著蓮花紋路的形製走勢進行了一圈的金鑲玉的鏤刻。


    款式極其複雜,誇張。


    桑榆帶上去之後,林意滿意地對著桑榆轉著圈看。


    桑榆被他看得發毛:“好了,你簪子也送到了,可以迴去你們逍遙劍宗,小心在這裏被人尋仇了。”


    林意:“不是,我好歹是給他們的小師妹送簪子。”


    不是這話的重點是後麵嗎。


    桑榆念訣,“你不走我走了。”


    林意一時不察,落上了許多,反應過來之後也念訣跟上:“小師妹要去哪裏啊?”


    桑榆:“我要下山曆練。”


    桑榆暗自加快速度,但是她忘記了,她不過就是一個金丹突破元嬰的水平,怎麽加速也是甩不掉林意一個分神期的。


    林意:“我這次也是下山曆練,我們一起唄。”


    桑榆:“我不記得,我和你那麽要好吧。”


    林意:“沒事,我們以後可以很要好。”


    桑榆:“你是想要再打一架嗎?”


    林意翹起嘴角:“我打不過你。”


    桑榆:“這是什麽很光榮的事嗎?”


    林意:“算吧,我還是第一次輸得那麽慘。”


    不過,那時候的桑榆將劍架在他脖子上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連發絲都帶著一股子的傲氣。


    眉眼裏麵透著與天作對的桀驁,那是許多現在的修仙者裏麵都沒有的。


    林意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人。


    區區螻蟻也能撼動天意。


    “我聽說你沒有靈根。”


    林意問桑榆。


    桑榆見實在甩不掉他也就不再掙紮了。


    “對。”


    林意眨眼:“這樣嗎?”


    “人榜第一也算是名副其實吧。”


    “畢竟其他人也沒有你能動腦子。”


    桑榆當林意在嘲諷自己隻會搞小聰明,但是桑榆能修煉都是大智慧好不好,沒有靈根她也很傷心的。


    就這樣桑榆提前將自己的任務刷完,將剩下的時間留給了自己一路遊山玩水中尋找那條雙頭蛇吉。


    桑榆繼承了這個身體的記憶,當然也就知道這隻雙頭蛇吉在民間所做的亂,這條在劇情的最後都沒有給出一個交代的事情,桑榆要給一個交代。


    帶到阿楠所說的江南之地,恰逢皇帝南巡逗留在了江南,桑榆特地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國師的身份,林意當然是作為她的小隨從跟著她。


    至於這身份怎麽來的,當然是桑榆當著皇帝的麵變了幾個術法,譬如飛花摘葉,再譬如表演一個雲行雨施。


    兩個術法下來,皇帝都變成桑榆的迷弟了,當場就給桑榆激動地安上了一個國師的名頭。


    林意因為恪守著逍遙劍宗下山在凡間不能隨意使用術法,也就被當做是桑榆的小跟班了。


    桑榆拿著自己的扇子,談笑間搖了搖。


    “皇上,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江南之地,聽聞水獸作亂,我一定為皇上排憂解難。”


    而在桑榆遊曆之時,柳如絮和季長風也進入了天啟秘境。


    季長風將手中的提燈法器遞給了柳如絮。


    “師傅說,獸潮在即。”


    柳如絮問:“這就是你這幾年一直急於突破的原因嗎?”


    季長風一頓,這三年季長風跨過了兩個大境界,這是在天才中也是很妖孽的進階速度,柳如絮看出了季長風的著急也是正常的。


    季長風搖頭:“我就是要殺些人而已。”


    柳如絮奇怪,她與季長風成為師兄妹那麽多年,季長風對於人命來說幾乎是仁慈的。


    從未有過殺人奪寶,又或者是草菅人命。


    哪怕季長風的修煉資源並沒有其他的人想的那般充足,也沒有做過那些事。


    季長風看向困惑的柳如絮,淺淺的抿出一個笑來。


    隻要報完了仇,十二歲那年的雪夜便可以迎來最後的晴天。


    而他也或許能擁有一次陽光。


    在玄成道人還不知道如何當好一個師傅的時候,季長風手上沒有親傳弟子的令牌領取不到靈石,也不會辟穀,差點餓死在昆侖的冬天裏。


    山上的弟子看他是個小孩,也開始欺負他,一次一次的,在玄成道人看不見的角落裏,那些弟子發現玄成道人不管之後,也就放開了的欺負。


    那漫長的日夜,最後在玄成道人又帶迴了一個小女孩時,作為結束。


    柳如絮一點也不像她的名字那樣溫柔安靜,她十成十的的霸王,剛剛上山時就發現了別人欺負季長風。


    柳如絮吸著因為不適應昆侖的天氣而出現的鼻涕,覺得有季長風這樣的師兄真丟人,被一些外門弟子欺負成這樣。


    但是他是她柳如絮的師兄,她要護著,所以才煉氣三層的柳如絮隻能大喊一聲。


    對那群築基的師兄們衝過去。


    “我不允許你們欺負我師兄,我要把你們打得屁滾尿流。”


    季長風沒有想到這個師傅剛剛收進門的小師妹會幫他,他的修為也隻是築基圓滿,但是麵前有七個築基,他隻能挨著打。


    但是柳如絮衝過去的那一瞬的身影與記憶裏麵那張天真的麵孔重合。


    那個女孩在說:“哥哥,不準備欺負我哥哥。”


    他是親傳弟子,這些弟子不會將他怎樣的,隻是被欺負一通而已,以後等他修為高了,自然可以將這些通通報複迴來。


    他需要乖一點才能給玄成道人省事,將這份不知道多久的庇佑延長一些。


    但是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這個小師妹會幫他。


    柳如絮的拳頭還沒有落下,就被人反抽出去,翻了兩個跟頭。


    “哈哈哈哈,一個煉氣三層而已,垃圾。”


    “嗯?季長風你要幹什麽?”


    季長風揪住了麵前之人的拳頭,眼睛的裏麵的陰鷙仇恨把那位弟子嚇了一跳。


    男孩身上的靈力裹挾,身材很是瘦弱,卻也堅定地站在柳如絮的麵前擋著。


    柳如絮抬起臉時便見到了這樣的季長風。


    “誰準你們打我師妹的。”


    帶著靈力的拳頭揪著那人就把人往死裏打。


    一點也不像那個終日怯懦地,隻會縮成一團被人欺負的男孩了。


    最後季長風滿身都是傷,但是柳如絮一如開始一樣身上的衣裳也隻是沾了些灰塵。


    他緩緩轉過身,一隻眼眶被打出了血,嘴角也都是血絲。


    那是小小的柳如絮第一次看那樣血腥恐怖的場麵。


    在季長風和那七個師兄打起來的時候,柳如絮就害怕了,他們打了那麽久,這也也沒有柳如絮家裏麵的那些叔叔伯伯來笑著對她說:“囡囡別怕。”


    這裏不是家裏麵的那片山脈。


    沒有人能慣著自己了,那也是柳如絮第一次意識這點,才七歲的柳如絮害怕地窩在樹邊開始小聲的哭泣。


    她被人拋棄了。


    被家裏人送到昆侖的柳如絮嗚嗚咽咽的傷心著。


    季長風卻轉過身來,從懷裏拿出一塊糖塊。


    那季長風與阿妹走丟時約定好的,要留給阿妹的飴糖,季長風差點被餓死在山上時,也沒想過要吃掉。


    但是看著那樣難過,像是被世界拋棄了的柳如絮時,季長風卻被那心心相戚地悲傷湧動的拿出了他身上他眼中最珍貴的東西。


    “師妹,你吃吧。”


    就這樣柳如絮在昆侖栽的第一個跟頭,大聲哭嚎後得到的第一聲安慰。


    那塊糖也因為時間過去得太久了,味道變質,膩得人發慌。


    但是柳如絮還是仔仔細細地吃完了。


    她覺得有季長風這樣的師兄真好。


    因為沒有在擂台上動手,季長風的行為是宗內私鬥,被罰去了思過崖半個月。


    至於那七個外門弟子,統統被踢下了山。


    柳如絮在玄成道人的懷裏鬧了三天三夜,挺著一股子牛勁,讓玄成道人不得不將季長風從思過崖帶了迴來。


    那時候,嗓子都哭啞了的柳如絮看著被玄成道人帶迴來,被凍得成了冰的季長風卻還是不敢睡覺,害怕在漫長的雪夜中閉上眼就被凍死。


    柳如絮將他的眼睛閉上,不複之前軟糯的聲音說道:“師兄,睡覺。”


    於是那個滿身泥濘一身血腥戾氣的男孩,也在那晚得到來到昆侖後的第一聲安慰。


    讓人收攏了一身血腥戾氣,打斷脊骨地成了個風光霽月的季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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