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總覺得乏累,算了算自己的年歲,感覺自己也到那年的深冬。


    每每乏累的時候總會想到故人。


    他是這個世上我少見的心胸開闊之輩,明明心軟易傷,卻總是做些冷酷無情之輩才做的事。


    怪異非常。


    宮裏的熹貴妃十分得他的照顧,我曾疑惑,他這樣的人因為心軟,總會離別人遠些。


    後來得知,那位熹貴妃是他故人的妹妹。


    “熹兒,是我一個故人的妹妹,當時虧欠了她,沒能給她補上,也隻能許她的家人安康一世。”


    那位故人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作為他的夫人,他會坦誠地告訴我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的。


    後來,我又同他談起這事,那位故人的身份也就明晰了起來。


    是他當太監時,身後跟著的宮女。


    我問過他,這又有什麽虧欠可在。


    他說,後悔於沒有留條活路給那位故人,叫她無路可逃,命運多舛。


    哦,那位熹貴妃的階位是我抬上去的,心裏麵難受,但此舉樹大招的風倒都是他護的。


    他也是沒有那麽心善,也曾在那北地坑殺五萬外賊,任誰看了不說句狠辣。


    一輩子都朝著人皇的位置跨步的男人,叫人看不透。


    但他也不曾在我的麵前掩藏過自己,我知他原隻是這皇城地下的一個乞丐,也知他的野心。


    我時常見到他去拜訪一個老頭子,聽他說是個半吊子的道士。


    用他的口吻來說,就是這老頭沒死,清明上墳,他就少上一個,活著真好。


    他說起這個老頭時,才會開心些。


    問他為什麽開心,他也隻會說,活著好唄。


    後來他也要死了,我心中有說不上的難受,和麵對楓哥死時的難受又有些不同。


    他病倒在床榻上時,眉目反而比他在平日裏舒朗了些,有天,樂嗬地同我談論起了生死。


    同我說,他死後,讓我多燒點紙,別讓他在下麵做了乞丐。


    我心中酸澀,難以言喻,他對此事倒是看得開,沒有難受,甚至有一絲逃脫的愉悅。


    我總是對他的事情,他的做法有很多的疑惑,不管是政治上還是其他的事情,他總是與眾不同的。


    而在那天他談論起此事,我也問過,為何那樣坦然地接受生死。


    他是沒有說話,一個一輩子執著於追求大業的男人在那刻竟不在乎那位子上坐著什麽人。


    我才意識到是他很坦蕩地麵對這最玄妙的生死之局,他解不開,就這樣出了局。


    而接受不了他的死亡,舍不得他的出局的人是我。


    他這一輩子,功過在此,站在曆史中,任後人看之,議之,從不懼什麽。


    他是在一個冬日去的,身旁隻餘了我和一個哥哥的前小廝。


    他的死亡很是平靜,隻餘那樓上的喪鍾鳴響。


    而我也踏上了這場晦暗的冬雪,心裏竟寧靜了些。


    …


    譯者話:受譯者的年齡閱曆有關,閱讀翻譯時都會與閱讀原文的時有所偏差,如果有一定的文學基礎,盡量看原文。


    從此篇章可以看出女帝對錦厲帝的稱讚,這一篇的迴憶是女帝唯一一篇著重記錄自己的心理變化的過程。


    原諒我妄自想用女帝講述錦厲帝的話,用來講述女帝。


    “她就站在曆史中,功過在此,任後人看之,議之,她從不懼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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