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服裝店時,江聿初第一時間開了傘,將雲嵐納在傘下。


    陰影裏的古牧看見兩人出現,連忙站起身。當看見那把遮陽傘時,它的步伐明顯更歡快了。


    “為什麽要買多一把傘?”雲嵐仰頭看了會兒頭頂黑色的傘麵,收迴目光轉向身邊人。


    餘光見古牧屁顛屁顛擠進傘下,她貼心地往江聿初身邊靠了靠,給它騰出更多位置。


    江聿初也注意到了古牧,撐傘的手側傾,傘下的陰影完全偏向了兩隻喪屍。


    傘麵不大,他半個身子都暴露在了陽光下。


    確保陽光不再落在她身上後,他才把注意力放到雲嵐剛才的問題上:“你是不是不喜歡陽光?”


    雙眼微微睜圓,她有些驚訝,然後又彎成了月牙。


    雲嵐含笑望著他:“你注意到了?”


    他點點頭。在她這句話之前,他隻是猜測,現在倒是確信了。


    訓練營的課程裏有教導過:除了異能為火的喪屍外,大部分喪屍都不喜歡光和熱,所以夜晚喪屍的活動頻率會比白天高。


    從外表看雲嵐和人類根本沒有區別,就算她暴露在陽光下也沒表現出什麽異常,以致於幾人都下意識忽略了她可能不喜歡陽光這件事。


    江聿初能想起來,多虧了古牧。


    在酒店外,江聿初聽到了雲嵐的低語:“我們動作得快點了。”而後她帶他離開東風基地找到了古牧。


    與平時的她相比,見到古牧之前的雲嵐態度明顯有些急切,像是在憂心什麽。江聿初看得清楚,見到古牧之後,她明顯放鬆了下來。


    八階喪屍走丟或者受傷的可能性不大。江聿初本以為雲嵐是擔心古牧找不到她然後暴走傷人,可見到古牧之後,他察覺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古牧比他想的更有靈性、也更聰明,而且雲嵐就在基地裏,有她的氣息牽製,古牧直接暴走的可能性並不大。


    除非有什麽東西在刺激它。那時的江聿初腦海裏有什麽。唿之欲出


    可惜雲嵐告訴他基地的防禦壁上塗有喪屍不喜歡的東西,這一信息誤導了他。


    直到在兩人進入服裝店前,江聿初餘光看到古牧自己找個建築陰影待著,而在兩人出來又進去後,古牧也跟著在陰影裏來迴走動。


    他忽然想起來:從見麵開始,古牧就是躲在影子裏的。


    東風基地外是一片荒蕪,視線範圍內甚至看不到一棵樹。而且太陽越升越高,陰影會越來越小。


    江聿初這才恍然:雲嵐那時候擔心的,不僅是防禦壁氣味的刺激,還有太陽。


    雲嵐是九階,但本質還是喪屍,而且還是非火係異能的喪屍。是他疏忽了,他早該察覺到的。


    “抱歉。”他淡聲開口,態度倒是誠懇。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和我道歉了,”雲嵐的眼底笑意漸濃,“還真是個傻瓜。這種程度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弱小的喪屍會因為強光和酷熱變得狂躁,但她早就脫離了這個階段。


    現在的她確實還是不喜歡太陽,但也僅是不喜歡,它根本影響不了她。不然她也不會為了省事,選擇穿吸熱的黑衣。


    可江聿初低頭看她,待在陰影裏的她明顯更放鬆了。


    沒有和她爭辯什麽,他隻是默默舉著傘,將一人一狗護在了傘影下。


    雲嵐為了他離開迷城,他無力迴報,隻能用這種方式默默“報恩”。


    沒有聽到江聿初的迴答,雲嵐也不在意。微微側頭,她盯著他臉上的麵具、撚了撚指尖。


    移開眼,她還是壓下了揭下他麵具的念頭。


    江聿初和雲嵐來左街就是為了雲嵐的衣服和鞋。事情都辦完了,他們也沒有繼續閑逛的打算,於是兩人一狗相當利落地迴到了集合點。


    他們動作快,到集合點的時候,另外四人還沒好。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等四人,最後卻隻等迴來三個人。


    江聿初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蔣泠泠的身影。


    江時也主動開口:“泠泠她被司令和基地長叫走了。”


    既然是被三位長官單獨叫走,那肯定是有什麽秘密任務了。江聿初收迴視線,識趣地沒有多問。


    話是這麽說,但他們大概能猜到蔣泠泠被叫去是幹什麽的。


    蔣泠泠是治愈、精神雙異能者,但有江池悅在,顯然不可能需要她的治愈能力。而且不久前他們才生擒了敵人,蔣泠泠這個時候被叫走,十有八九是和審訊有關。


    他們猜得沒錯。


    半個小時前,江書硯和江池悅受邀走進東風基地的邢房。


    吳鬼被吊在半空,雙手雙腳被特殊裝置固定在石牆上。整個人看上去還算幹淨,沒有想象中那種被抽得皮綻肉開的血腥情景。


    據審訊員說,吳鬼態度非常老實,幾乎是問什麽答什麽,所以沒吃什麽苦頭。


    兩人進去時,剛巧聽到吳鬼張著嘴向審訊員討水喝,似乎是說太多話,口渴了。


    審訊主位上已經換了人,原來的審訊員站在了椅後,他麵前坐著的是基地長陳毅。


    陳毅正拿著審訊筆錄一頁頁翻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見陳毅的表情不像想象中輕鬆,江書硯淡淡掃向被鎖著的吳鬼。暗含威壓的目光嚇得吳鬼一顫,水都灑出來了一點。


    “怎麽、這家夥不老實?”


    放下筆錄,陳毅搖搖頭:“不、相反,他太老實了。”


    江書硯明白了:“你是擔心他說假話?”


    江池悅坐到一旁的空位上,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她的視線一寸一寸劃過吳鬼身上,像是在看一個物件。


    “人在說謊的時候,身體會出現明顯的生理變化。這樣看確實很難看出來,”豎起食指,她隔空對著吳鬼身體的中央劃下,“你可以把他從中間剖開、露出心髒,或者掀開他的頭蓋骨、露出大腦,這樣看的更直觀。”


    說這話時,江池悅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連語氣都格外平靜。


    審訊員下意識看了她一眼,心想著不愧是聯盟來的大人物,還沒用刑就讓人想招了,這訓話技巧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這般想著,他放輕了唿吸,看江池悅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尊敬。


    被那雙眼看的心底生寒,吳鬼雙腿不自覺開始打顫,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不是在開玩笑。他掙紮起來,大喊著自己絕對沒有說假話。


    陳毅哈哈笑兩聲,試圖緩和氣氛:“都剖開了還怎麽問,人都死了。”


    江池悅瞥他一眼,說出來的話讓吳鬼更害怕了:“有我在,他死不了。而且我能阻斷他的痛覺,就算剖開了他也感覺不到痛,可以正常審訊。”


    那樣的場麵,誰還敢審訊啊。光是想想,陳毅都頭皮發麻。


    想是這樣想,陳毅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昔日的女神變得更強了,按理說陳毅該為她高興,隻是現在這個場麵明顯不適合談這個。


    他輕咳一聲,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書硯:“你怎麽看?”


    江書硯拍了拍妻子的手:“好了,別嚇他們了,你看、連審訊的人都被你嚇壞了。”


    聽到這話,江池悅轉頭瞪他一眼。見江池悅終於不再看自己了,吳鬼一個大男人開心的差點哭出來。


    “我這次帶來的孩子裏,有一個是稀有的精神異能。雖然等級不高,但測謊的話綽綽有餘。”


    “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苗子?!”陳毅沒想到江書硯真能給他意外之喜,“聯盟這幾年覺醒的異能者質量可以啊!”


    “算幫我一個忙,那孩子借我用用。”


    “這人情可不能算我的。”


    “我知道,你這家夥、還是那麽寵著小輩,”陳毅態度爽快,“算我欠b13小隊的。”


    別看陳毅隻是個小小的基地長,他可是連田廣勝都想招攬的七階巔峰。得了這種強者的人情,b13這次是賺大了。


    “那孩子叫蔣泠泠,你讓人把她帶過來吧。”


    蔣泠泠進入邢房時,陳毅認出了這是那個治愈係的小姑娘。


    他嘖嘖稱奇:“居然還是雙異能?”


    這小姑娘的天賦不亞於江聿初和高家那小丫頭啊,當然、跟那個流浪者小姑娘比還差了點兒。


    見識過雲嵐一個四階在六階堆裏全身而退後,在陳毅心裏、她的天賦值已經到了和江書硯、江池悅一樣的高度。


    將事情大致和蔣泠泠說一遍後,她很快就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邢房裏的人搬來椅子讓她坐下,審訊員重新開始審問。


    問題和筆錄上的一樣,蔣泠泠要做的,就是辨別吳鬼在迴答時有沒有說謊。


    前麵的問題一切正常,吳鬼果然像他表現的那麽老實,直到陳毅突然插話。


    “田廣勝的目的是什麽?”


    “田基地長知道基地來了聯盟的援軍,他讓我們來打探援軍的實力。”


    “像你們這樣的六階異能者隊伍,利比基地還有多少?”


    “不多,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三支。”


    “這附近位置偏僻,沒什麽人類活動。他從哪裏招來這麽多六階異能者?”


    “我們大多都是有案底的流浪者,偶然聽說利比基地信奉‘絕對自由’,不會在乎收留者的過去,隻要是人就可以加入。於是就一路找了過來。”


    迴答這個問題時,吳鬼出現輕微的精神波動。蔣泠泠果斷開口:“司令、陳基地長,他在說謊。”


    吳鬼一愣,他沒想到這麽一點“小口誤”小姑娘都能聽出來。


    眼看江池悅那像看死人的目光又出現了,吳鬼著急開口:“等等等等!我說的是真的!隻是這是我的情況,其他人怎麽樣我不清楚。”


    “我才加入利比基地不到一個月,對其他人的情況不熟悉。”


    江書硯眯起眼:“你從哪裏聽說利比基地的事?”


    陳毅虎軀一震,他知道江書硯想問什麽了。


    他們這地方這麽偏,說是與世隔絕都沒有問題。利比基地的事是怎麽傳到那麽遠的?


    被蔣泠泠點出來後,吳鬼更老實了:“利比基地的事在流浪者的圈子裏流傳的很廣,隻要是上點年紀的流浪者幾乎都聽說過這個基地。”


    “我當時實在走投無路了,沿路打聽了好久才找到這一個落腳點。”


    這話聽著有點奇怪,但哪裏奇怪陳毅也說不上來。看向江書硯,他也是一副凝重的樣子。


    倒是江池悅聽出了問題:“這一個落腳點?”


    吳鬼有點怕她,聽到她的聲音連連點頭:“對,‘利比’是一個組織代號,華國境內存在很多利比基地。這裏的隻是其中之一。”


    這種事就連江書硯也是第一次聽說。他看向蔣泠泠,後者朝他點頭,意思是這是真話。


    這下就連江池悅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她看向了江書硯,恰好他也在看她,兩人眼裏是一致的凝重。


    怪不得高培勳找上了他,看來他早就知道了什麽。


    提起高培勳,江書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坐直了身,雙眼盯著吳鬼:“利比基地的田廣勝和林隨峰是什麽關係?”


    聽到這個問題,陳毅和江池悅也坐直了身,兩臉嚴肅。


    “林隨峰”三個字一出,端坐著的蔣泠泠身子一抖,她好像聽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用餘光悄悄偷瞄江書硯,她一邊害怕一邊興奮。


    “林隨峰?”吳鬼重複著這個名字,認真想了想,最後搖頭,“不知道。我沒在基地見過這個人,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挺直的腰彎了迴去,江書硯癱迴椅子上。他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好消息。


    陳毅的探子隻說田廣勝的前老大姓林,但華國裏姓林的多了去了,說不定隻是剛巧和林隨峰一個姓。


    高培勳找上他,或許也隻是因為“利比”這個組織的事,和林隨峰沒有關係。


    可“利比”的人知道聯盟封鎖的消息,姓林的老大又恰好來自南方某個基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巧合的事嗎?


    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看來隻能迴去問高培勳那個老狐狸了。


    說實話,江書硯更希望這件事和林隨峰沒關係,他是江書硯最不願意對上的人之一。


    那家夥,就是個瘋子。


    “利比基地接下來還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吳鬼搖頭,“我剛加入利比基地沒多久,田廣勝對我還不是很信任。這一次讓我帶隊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試探。”


    “結果很明顯了,”吳鬼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被舍棄了。”


    “田廣勝在這麽多個利比基地裏扮演什麽角色?”


    吳鬼還是搖頭,他知道的已經全說了。


    “陳毅,我和池悅必須迴聯盟一趟了。之後我會讓a級小隊過來協助你對抗利比基地,b13小隊會暫時留下助你度過這段空白期。聿初那幾個孩子就拜托你了。”


    “好,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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