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營的路上江時也頻頻迴頭,警惕著那個名叫“雲嵐”的女人有沒有在跟蹤他,心裏還在猜疑著她到底是什麽時候探查幾人的消息、有什麽目的、會不會對他們不利。


    殊不知早在幾人踏進城裏的那一刻,雲嵐就知道了他們的底細。


    隻要是這座城裏的事,雲嵐就沒有不知道的。


    江時也知道她的身份不簡單,卻沒有想過她比他想的還要不簡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座荒城危機四伏,而雲嵐則是這裏的主人。


    早在江時也一行人在城外的時候,雲嵐就察覺到了他們的氣息。隻是她一向不愛管閑事,沒想到他們會主動踏入她的地盤。


    在江時也進城的那一刻,雲嵐心底生出了異樣的熟悉感。這股熟悉感並不濃鬱,隻是淡淡的縈繞在她心間。


    感受著幾人的精神波動,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且戰且退、在這城中建立了臨時據點,更知道為了補充能量,江時也每日外出獵殺喪屍。


    這些雲嵐都不關心,雖然說這是她的城市,江時也獵殺的是她名義上的“手下”,但與人類不同,他們這類存在向來沒什麽同伴意識。


    就算是她,也不會說在意城裏的每一隻喪屍。


    幾十年間,誤入這座城的人類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隻要他們不打擾自己、不過分破壞這座城,雲嵐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有活人進來,城裏的家夥們也會很“高興”。


    就算這一次闖進來的人有點特殊,雲嵐也沒有刻意去照顧他們的想法,她本來是這麽打算的。


    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幾個人類好巧不巧將據點安在了她“家”附近。


    察覺到隊伍裏其中一個人類女孩的精神波動,雲嵐眸光一動,抬頭遙遙望向那幾個人類所在。


    這不是天意,那個女孩與她一樣,是精神係異能。雖然蔣泠泠等級不高,但這種異能賦予了持有者超越常人的“第六感”。


    感知到他們落腳的位置,即使是雲嵐也不得不說一句“幸運”。


    這座城中沒有喪屍敢挑戰她的權威,所以以她“家”為中心,方圓一公裏內不會有喪屍遊蕩。


    而蔣泠泠選擇的據點,正好卡在了一公裏這條線上,既沒有跨入她的領地,又享受到了她的“庇護”。


    如果說蔣泠泠的選擇是因為精神係異能造成的“必然”,那今夜與江時也的相遇就完完全全是偶然了。


    江時也幾人實力太弱,根本不值得雲嵐放在心上。她不過是和往常一樣趁著月色正好、四處走走,彼時的江時也被七階喪屍追趕,誤打誤撞遇上了她。


    當兩人見麵、雲嵐徹底看清他長相的那一刻,她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當然、前提是她有心跳的話。


    但不可否認的是平靜了多年的心緒亂了,她難得生出了名為“驚訝”的情緒。


    她沒有刻意隱藏,江時也清楚看到了她的吃驚。


    隻不過彼時的江時也以為這份驚訝源於她在這荒城中看到了人類,正如他自己也很吃驚這城裏還有其他活人。


    “驚訝”的情緒很快消失,雲嵐又恢複了最初那副淡然模樣。


    在看到江時也的模樣後,雲嵐對他的態度發生了輕微的改變。


    本以為隻是和江家人有關,可長得這副模樣,肯定和那人有著不淺的關係。就衝著這點,她無法再任江時也他們在這城裏自生自滅。


    所以她好心幫他找了另一個更舒服的據點,而且這裏是“一公裏之內”、是城中最安全的區域,他和他的夥伴也能安心養傷。


    等他們的傷好後,雲嵐也不介意“護送”他們安全離開這裏。


    因著那人的緣故,雲嵐自認已經給了他們優待,至於江時也會不會接受,那就不是她考慮的了。


    江時也隻是長得像他,並不是他。這點雲嵐心裏再清楚不過。


    與江時也分道揚鑣後,她繼續著被中途打斷的漫步之旅。


    今夜月色皓亮,她麵容平靜、毫無目的地在這城中閑逛。她的影子慢慢劃過廢墟殘瓦,有異光自黑暗中一閃而過,似是錯覺。


    他們一向喜歡跟在她身後,做著像是“護送”的工作。即使知道雲嵐不需要,他們還是樂此不疲。


    隻要他們沒有打擾自己,雲嵐便也隨他們去了。


    今晚的她看著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依舊平靜淡然。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還是被江時也影響了。


    說起來江時也和那人隻有三分像,可就是這三分,足夠亂她心神。畢竟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緩慢踱步登上了這座城最高的建築物,她坐在沒有護欄的天台邊,雙腳懸浮在半空。微微斂眸,她盯著自己染塵的雙腳,思緒蔓延。


    她沒有忘記那人的長相,過去的種種清晰印在她的腦海裏。可他的身影越清晰,她就越不舒服。


    抬手撫在胸前,這裏是人類心髒的位置。


    胸腔中沒有傳出一點動靜,雲嵐也清楚她沒有“心跳”這種東西,可似乎是這個位置,一直悶悶的、還有點空,讓她不太舒服。


    這種感覺一直都有,往常她還能忍受。可在見到江時也後,這種感覺忽然加重了。


    “您怎麽了?”


    今夜的雲嵐有些反常。黑暗中其中一個存在終於忍不住現身,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之下。


    男人穿著深色的西裝,過肩的長發隨意散在背後,他躬著身、劉海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乖巧地停在了離雲嵐十步開外的位置,滿臉恭敬。


    “沒什麽。”


    盡量忽視軀體中的煩悶感,雲嵐抬頭,深邃的目光越過城中建築物的頂端看向天際。


    她的眉眼格外溫柔。月光迎麵落下打亮了她的眼眸,細看卻能發現那光芒絲毫沒有落到眼底。


    雲嵐很少外露情緒,今天那短暫的“驚訝”已經算得上是她這幾年來最大的情緒波動了。


    再加上她特意將人帶到安全區,有點腦子都能看出雲嵐對那個叫“江時也”的人類不同。


    隻是摸不清這位大人的意思,男人試探著問她:“我去警告城裏五階以上的家夥,讓他們不準對那幾個人類下手?”


    雖說別墅內很安全,但像江時也這種天天往外跑補給物資的,保不準就在城裏遇上什麽大家夥。


    男人不確定江時也的實力,保險起見、隻要五階以上的存在不出手,他就不會有危險。


    這座城看著安靜,實際上有不少東西藏在暗處。


    見雲嵐沒有迴答,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跟在這位大人身邊這麽多年,見她情緒有明顯變化的場景屈指可數,其中遇見姓江的就占了兩次,這是第三次。


    前兩次姓江的是一男一女,聽說是對人類夫妻,每次他們來的時候,大人都會警告城裏的喪屍不準對他們出手。


    說起來,那兩個人類已經很久沒來了。


    甩了甩腦袋,不再關心與自家大人無關的事務,察覺雲嵐的情緒恢複如常後,男人安靜隱迴黑暗中,宛如從未出現。


    雲嵐也想起了那對人類夫妻,恍惚間她終於察覺距離上次見到他們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許是受到了江時也的刺激,她突然很想確認那個人的情況。


    他...怎麽樣了?


    放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抓緊了台沿,本就沒什麽血色的指尖變得更加蒼白,她抿著唇,無端生出了些許緊張。


    雖說她已經對時間沒什麽觀念了,但她也知道距離上一次與他們見麵,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久到這座城已經換了一批低階喪屍,久到她甚至等來了一個明顯是他後輩的人。


    眸中的暗色越加渾濁,像是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可能。


    難道江池悅失敗了?還是說江池悅已經死了?又或者江池悅也和那群人一樣?


    思緒越來越紛雜,聰明如她自然也想到了那個最讓自己心寒的可能:江池悅失敗了,他已經死了。


    難道說,這一次她還是錯過了麽?


    雲嵐臉上不動聲色,心底的戾氣卻越來越重。強大的精神力無意識外泄,以她為中心,逐漸覆蓋整座城市。


    跟在她身後的存在早就被她的精神力壓的喘不過氣,癱倒在地。


    她的精神力不斷蔓延到城市的各個角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喪屍們被迫“五體投地”,趴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沙沙——時——也——時——是——”


    平房內,通訊器終於傳出忙音之外的聲響,而且這聲音、江時也聽著有些耳熟。


    可沒等江時也一行的笑意漫上眉梢,聲音再次斷開。不僅如此,如山的壓力毫無征兆地出現、落在了他們身上,三人沒有絲毫防備,一下便被壓垮在地。


    “怎麽...迴事?”


    在這種壓力下,吐字都變得格外困難。


    江時也和高言蹊強撐起身子,想要找出敵人。可光是屈肘撐起上半身就耗盡了他們所有力氣。


    “大人!”


    天台上,雲嵐的思緒被身後的聲音拉迴,意識迴籠後她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麽。平靜地收迴外泄的精神力,她朝身後柔聲道了句“抱歉”。


    她的神情沒有半分歉意,被迫從黑暗中掉出來的他們也不在意。


    “大人,是發生什麽事了嗎?”語調冰冷,卻掩不住其中的關切。


    說話的女人梳著高馬尾,一身勁裝顯得格外利落。剛才的西裝男就在她的旁邊,兩人隔著至少兩米的距離,看上去關係並不好。


    雲嵐搖了搖頭:“剛才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抱歉。”


    西裝男再次躬身:“大人不必在意,您沒事就好。”


    雲嵐極少失控,好在外泄的精神力隻是微量,頂多讓城裏的喪屍們失去行動力,並不會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


    喪屍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認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惹那位大人不開心了。


    天台上的雲嵐倒不在意喪屍們怎麽想,她的心神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她...或許該出城一趟,去北方聯盟。她想親自去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


    ......


    “沒想到這裏變得這麽荒涼,也對、末世嘛。”


    “果然,還是熟悉的地方讓人有安全感。”


    “你來過這裏嗎?我曾經在這城裏住過一段時間。”


    “雲嵐,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


    “我們一定會讓他好起來的。”


    “好,我等你們。”


    ......


    舊日的場景在腦中閃過,她暗自掙紮,最後還是將離城的念頭輕輕放下。算了,再等等吧。


    雖說出城的念頭是放下了,但雲嵐不打算就這樣幹等下去。


    於是第二日清晨,江時也一行迎來了不速之客。


    休息中的蔣泠泠忽然察覺到門外的動靜,她猛地清醒過來、睜眼看向江時也和高言蹊。


    多年的默契讓兩人瞬間明白了蔣泠泠的意思。


    冷光悄悄滑下,江時也右手背在身後,掌中握著冷刃。高言蹊靠近蔣泠泠和李浮亭,唐刀在手將兩人護在身後。


    確認三人的位置安全後,江時也神色如常拉開了門,一抬眼、那道清麗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你們好。”


    雲嵐站在平房外兩米的位置,溫和地望著開門的人,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


    看見來人,江時也目光一凜:“是你。”


    少女的雙手交握放在身前,與江時也保持著安全距離。


    旭日東升,不算刺眼的陽光與薄霧一起落在少女身上,這份朦朧感讓她看上去更加溫柔無害。


    平房內的兩人同樣看到了門外的少女,察覺到江時也在戒備著門外的女人。兩人對視一眼,立即便反應過來來人是誰。


    眼前三人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殊不知雲嵐早就將他們的情緒變化收入眼底。


    “請不要緊張。”雲嵐掃了一眼屋內,視線與蔣泠泠交匯的一瞬,高言蹊連忙閃身擋在了人麵前。


    雲嵐並不在意,反而笑著朝高言蹊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唿:“我今天來隻是想和幾位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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