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景點點頭,殷勤道:“這裏沒有外人,說句難聽的話,咱們兩府相生相立,少了一個另一個怕也難活。”


    固安郡王妃知這話並非危言聳聽,等的也是這句話,“你既肯看透這一點,咱們就都能活。”


    “有了您這句話,我也就心安了。”於景起身告辭,“既已來了半日,晚輩告退了。”


    “等等,”固安郡王妃叫住了於景。


    “老王妃有何吩咐?”


    “教坊司的那個叫玉什麽的丫頭,是你劫走的?”


    於景欠身行禮,望了一眼乖順的崔獻容,“老王妃見笑了,晚輩身為兒媳,也想討夫君和婆婆歡心。別人就罷了,那姑娘身份低微,用著放心。”


    “也好,”固安郡王妃點頭道,“是允兒荒唐了。不知道玉蟬姑娘是廣平王妃看上的人。”


    於景順著客套了幾句,忙起身告辭。


    “世子妃,”於景望了一眼坐在一邊沉默了許久的崔獻容,“世子受傷尚未痊愈,你可要好好照顧他。”


    拗不過等級尊卑,崔獻容不情願地向於景行了個禮,替固安郡王妃送了於景出門。


    眼下無人,於景拿過一個小瓶塞給崔獻容。


    崔獻容有些納悶的捏著瓶子,迴絕說:“我不要。”


    見固安郡王身邊的老嬤嬤跟了來,於景朝前走了兩步,輕聲向身邊跟著的崔獻容說:“你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就說不要?”


    崔獻容冷哼一聲,低聲說:“別以為廣平郡王得意了,你就耀武揚威的。”


    於景輕笑道:“世子妃膝上有傷,用這個敷一敷能好得快些。”


    崔獻容下意識往自己膝蓋望去,捏緊了藥瓶。


    出了固安郡王府的於景長舒一口氣,跟了一路的扶翠忍不住了,終於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


    “姑娘大張旗鼓地來一趟,就為了說這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啊?”


    於景一歪頭瞧著扶翠一笑,“對啊。”


    “啊?”


    “不過醉春煙我最近不能再去了,讓書嵐最近也注意些。”於景打了個哈欠,扶著雲芳上了馬車,“我小睡一會兒,等到地方了叫我。”


    雲芳點點頭。


    車內沉默了一會兒,扶翠覺著不對,於是挑著車簾子就要嗬住趕車的高岑,被雲芳一把捂了嘴。


    “你們兩個又鬼鬼祟祟幹什麽呢?”於景半睜著眼說。


    趁著雲芳愣神,扶翠一嘴咬開了雲芳的手,叫道:“這可不是迴王府的路。姑娘又要去哪裏?”


    雲芳一邊擦手,一邊說:“你都跟著王妃多久了,還這麽大驚小怪的。”


    扶翠倒吸一口涼氣,壓低了聲音:“老王妃知道姑娘要去固安郡王府臉上就不高興了,如今還不早些迴去,還要去做什麽!”


    “花錢!”於景笑道。


    ……


    代安王妃正房內,幾張鋪開的契子擺在案上。


    聽完於景如何在固安郡王府求饒的話,林妤坐在一邊憋著笑。


    “哦!”代安王妃一手指頭杵在幾張契子上,“你巴巴地去一趟固安郡王府就是為了求饒去的。”


    於景點點頭,“不過也有發現。”


    “什麽發現?”代安王妃不耐煩地捏起幾張契子,抖了抖,“花這麽多錢,買了幾家都快撐不住的錢莊子做什麽?”


    於景將錢莊的事情放在一邊,嘟噥道:“我在固安郡王府確實有發現,崔獻容天天被她婆婆罰跪。”


    “我瞧著你也要跪一跪!”代安王妃不想再和於景繞圈子,命人就要將於景帶去祠堂跪著。


    林妤求道:“老王妃消消氣,要是您也這麽罰人,那不就成了固安郡王府的惡婆婆了……”


    代安王妃怒極反笑,指著於景嗬道:“你可知道為何宋隱沒有了親爹!沒有親兄弟!這都是宋則那個老匹夫害的!你如今竟然領著烏泱泱一群丫鬟婆子,大張旗鼓地去他府上認慫!”


    於景有些驚訝,不敢再辯。


    今日之事,自己確實瞞了宋隱。她素日隻知道兩府不對付,想著是有隱情,卻不知道是血海深仇。


    “母親息怒,”宋隱撩起紫色官袍連忙跪下,“這些恩怨是我沒有告訴她。”


    今天傍晚自於景進了府,孟氏就讓小丫鬟等在府門前,隻等著宋隱一迴家就領著他來給於景解圍。


    宋隱疾聲道:“前年春天兒子也去過固安郡王府,母親也沒有生這麽大的氣。”


    見宋隱臉上透出細汗,代安王妃更加氣惱。


    “那自然不同!你去是為了朝事,”她怒目看著於景,“她去是做什麽!天天鬼鬼祟祟的就罷了,還說去看宋顯允!別人保不齊要議論什麽!”


    於景直挺挺地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我真的有事要做……”


    “放肆!全無半點規矩!”代安王妃指著於景,“從前那些事情誰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我沒有!”於景帶著哭腔辯道,“自從荷包一事,您就疑心不散,我怎麽辯解都不對,今日的事情確實欠妥當,可是我確實有所打算。”


    宋隱見局勢難擋,眉頭一皺,捂著胸口跌到椅子上。


    眾人慌了神,代安王妃也顧著兒子,不再追著於景不放。


    於景知宋隱是為著自己解圍,憤然起身往祠堂去了。


    不知跪了多久,窗外漸漸染了黑。來人的腳步聲透過空蕩蕩地地麵,鑽進於景的耳朵。


    “你來做什麽?”


    “是我。”


    來人不是宋隱,而是林妤。


    她從食盒掏出幾碗小菜,擺在於景麵前:“表哥他真的病了,這是老王妃讓我送來的。”


    於景一驚,急著要起身,卻被林妤按住,“你先別擔心,他不過是因為勞累傷著了,現在已經好多了。”


    “表哥說他正在勸解老王妃,你在這裏靜一靜也好。”


    話說到這裏,於景隻得跪好,“既是要我誠心思過,飯食就不必了。”


    聽見於景還有氣,林妤歎了口氣,在於景身邊跪下,“其實也怨我……怨我不懂事。”


    “不怪你,怪我惹了母親生氣,還叫宋隱為難。”於景的聲音裏帶著還未褪去的委屈。


    林妤望著前麵的畫像,聲音帶著些許哽咽,講起了被省去了過程的舊事:


    “從前我隻知道老王妃和固安郡王府不睦,卻也沒想到也是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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