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橫眉瞪目,“胡說!”見趙寂將信將疑地神態,忽又柔聲垂淚道:“我為了姑娘和咱們府中的清譽!不想姑娘竟因此嫉恨上我。”


    “罷了罷了,”趙寂擺擺手,帶那些丫頭來問問就是。


    於景一番話,已然在趙寂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說吧,怎麽迴事?”趙寂打量著跪在底下的幾個丫頭。


    這廳離著薛夫人的院子並不近,來的路上嬤嬤已和綠蕪和扶翠說了個大概。


    “迴稟老爺,”扶翠帶著哭腔,“是我們捕風捉影,不幹姑娘的事。王姨娘要送我們走,也是該的,但求老爺夫人饒過一命!”


    “快說!”趙寂嗬道,又伸手指著綠蕪斥道:“你來說!”


    今日之事,實屬醜聞,薛夫人已遣走了底下的丫鬟婆子。


    綠蕪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說:“姑娘救下玉竹之後,那丫頭著實感激,漸漸地也和我親密了起來,話也多了起來,有一日,玉竹那丫頭說……”


    綠蕪望向王姨娘,又接著說道:“她說她那一次中毒並非是意外,而是王姨娘指使人下的毒!”


    “胡說!”王姨娘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起身指著綠蕪,雙眼卻如匕首一般剜向坐在一邊的於景,怒喝道:“誰叫你陷害我的!”


    薛夫人見狀,挪了挪身子,將於景攬入自己懷中,欲要開口辯駁幾句,卻被於景悄悄捏住了手腕。


    “母親別急。”於景悄聲道。


    “奴婢不敢,姨娘饒命啊!”綠蕪和扶翠二人磕頭如搗蒜。


    花姨娘冷冷笑道,“叫玉竹那丫頭來問問不就成了。”


    花姨娘說著,徑自打開了廳門,又將王姨娘身邊的貼身侍女春桃和春喜叫了來。


    於景與磕頭求饒的扶翠四目相對,鬆了口氣。


    玉竹跪倒在地,將自己曾是固安郡王府中侍女的身份一亮,又抽抽搭搭地將自己如何撞見王府中的嬤嬤探望月子中的王姨娘,自己又怎麽中毒的事情和盤托出。


    趙寂沒有理會王姨娘的哭訴,反問道:“就憑這些,你就汙蔑王姨娘?”


    “奴婢不敢……隻是這些話,實在是姨娘身邊的人悄悄告訴我的……我害怕極了,才悄悄將這些話說給了綠蕪和扶翠兩個姐姐聽,隻想求著姑娘能救我一命。”


    於景將時機已到,起身跪下,央求道:“父親明鑒,這些話女兒是萬萬不敢聽,萬萬不敢說的,何況事關固安郡王府。若不是今日王姨娘硬要讓宋嬤嬤打死我的兩個丫頭,我也想不起究竟是哪裏得罪了姨娘的。”


    聽罷,王姨娘突然幹笑兩聲,歎息道:“姑娘的話,到底是怨恨我多管閑事了。”


    見趙寂依舊默認,又睨了跪著的人,“夫人素日同我交好,我捫心自問,今日之事,心內沒有半分私心,全是為了趙家的聲譽。”


    話音方落,薛夫人瞥了一眼於景,冷聲輕斥:“越來越沒有規矩!還不跪下!”


    於景還是第一次聽見薛夫人這樣的語氣,不由得一愣,方才又默默跪下。


    薛夫人起身,繞過於景,向王姨娘賠笑道:“正是這個理,妹妹溫柔和順的一個人,自然不是丫頭們能詆毀的。”


    薛夫人略頓了頓,含笑瞧著趙寂,“況且我們府上,老爺是最講是非曲直的,也從來不會動輒打罵丫頭,依著我瞧不如將妹妹身邊的人拉來問一問,若是其中有誤會也好解開。”


    見趙寂麵色依舊,薛夫人接著又說:“要是妹妹身邊有什麽人存了異心,想要汙蔑妹妹,挑撥關係,那也好拔除了這個禍根。”


    “阿彌陀佛!”花姨娘念了聲佛,“夫人這是要拷問下人了?”


    還未等人開口答她,便又自顧自地說道:“不過這些個丫頭問問也好,我屋子裏頭不明不白丟了的幾壇子酒如今還不知下落呢!”


    沉默了許久的趙寂捋著胡須,眼神中似有思索。


    說起酒,孫姨娘總覺得和之前於景屋子失火脫不了幹係。這樣一來,自己又不免陷入“瓜田李下”的難堪,畢竟姑娘也是吃了自己送的安神藥的緣故,才沒有及時醒來,險些釀成大禍。


    瞧著老爺的眼神,今日倒像是懷疑起失火的原由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再次撇清自己的幹係才好。


    於是,孫姨娘附和道:“夫人說的不錯,需得問一問才好。”


    “何況姑娘是明事理的人,今日有什麽都說了才好。”


    趙寂抬眼掃了一眼眾人,輕歎道:“罷了,鬧了一晚上我也乏了,三個侍女胡亂嚼舌頭,交給宋嬤嬤看管起來吧。”


    於景知趙寂好麵子,審問一個姨娘身邊侍女的事情傳出去怎麽都不好聽,自己又是當事人,不好再說。


    正當心中躊躇難解時,扶翠央求著喊了聲“老爺。”


    “奴婢們並非有意要打探,隻是聽聞王姨娘對於固安郡王世子和姑娘交好有些……”


    “有些什麽?”趙寂朝前探出身子,語氣焦急。


    “有些不忿。”扶翠答。


    容不得王姨娘起身辯駁,蓄滿憤恨的趙寂猛然起身,指王姨娘怒道:“這是怎麽迴事?”


    薛夫人見情形不對,遣散了幾個侍女,連同孫姨娘和候在廊外的婆子也退去了。


    夜色寂寂,留在廳內的春桃、春喜隻顧叫冤,卻不防霞兒上來交代了一切。


    包括王姨娘蓄意縱火,意圖燒死姑娘。


    霞兒這丫頭伶俐,但出身低微,素日受春桃和春喜排擠,又不能在王姨娘身邊得臉,積怨已久。


    春桃和春喜兩個也是聰明的,自知這樣害人的事情必定是要拖人下水的,而霞兒就是不錯的人選,這也讓霞兒知道王姨娘的算計。


    玉竹入府後,王姨娘做賊心虛,總擔心出自固安郡王府的玉竹會不會知道自己的勾當,於是命人悄悄想要毒害她。


    這一切霞兒看在眼中,也急在心中,不知何時自己也被這樣害死了,所以麵對扶翠的噓寒問暖,也順勢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這個下作的小娼婦!竟然這樣汙蔑我!”王姨娘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吞了眼前人。


    “夠了。”趙寂聲音低沉。


    於景見他握在案上的拳頭輕輕顫動,垂落的目光蓋住雙眼的血絲。


    固安郡王府嬤嬤殷勤的探視,花姨娘丟失的酒,霞兒的控訴,都觸及到了他腦海中最敏感的那一根弦。


    固安郡王羞辱在前,可是她王姨娘不過是一名妾室,怎麽也敢如此阻自己的路?


    趙寂一句“吃裏扒外”算是畫下了七夕夜的句號。


    王姨娘軟軟地癱坐在地,身側是一言不發的於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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