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易修遠伸出手,在池懷誅眼前晃了晃,隻不過就算池懷誅瞎了,他也能感知到易修遠在自己眼前亂晃的手,他一巴掌打掉了易修遠的手:“別在我眼前亂晃,心煩。”


    他沒躲過去,手背被打得紅彤彤的,易修遠握著自己受傷的手,多少有些無語,這行為舉止可完全不像一個殘疾人,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模樣:“你真沒故意裝瞎嗎,你都能看見我的手。”


    池懷誅白了易修遠一眼,那漂亮的琥珀色瞳仁現在沒有半分光彩,瞳孔深處被朦朧上了一層白霧,從這裏能看出池懷誅確實是處於不能視物的狀態,但很神奇,他完全不像個盲人。


    這大概就是尼赫羅亞所說的短暫的副作用,池懷誅能感覺到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視野相當有限,但也不至於完全看不見,之前瓦夏失明的時候,未免太過激了。


    池懷誅看向瓦夏的方向,他隻能看見灰蒙蒙的人影,但即便是這樣,池懷誅也能看得出來,瓦夏從死魚的狀態變成了死人,至少還是有點進步,沒有像之前那樣到處亂跑,還要池懷誅劃著貝殼去追。


    瓦夏良久才緩緩坐了起來,他摸到了自己的雙腿,欲哭無淚,誰愛當這個人誰去當,別拉上他!!!


    也不知道瓦夏這迴是哪邊不頂用,池懷誅還想問話,就聽見瓦夏啊啊了幾聲,然後什麽聲音也都發不出來。


    易修遠憋不住了,原來啞巴是瓦夏,什麽人能這麽倒黴,現在既眼瞎,又成啞巴,不過還好,有自己在,絕不會讓瓦夏變成泡沫,男公主的真愛之吻,絕對能讓瓦夏重生,就看瓦夏能不能接受了。


    池懷誅也清楚,不過瓦夏成了啞巴也正好,省的一直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而且言多必失,現在多安靜,挺好的。


    瓦夏認命了,他抓著以前絕不會討好的易修遠的衣角,示意他拉好自己,易修遠憋笑憋得肺都快炸了,但在看見瓦夏用死人表情求自己的時候,他還是繃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歸笑,易修遠還是很貼心的,反手握緊了瓦夏的手,現在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候,早點讓瓦夏流出真愛眼淚,自己也好早一點解脫。


    瓦夏抖了抖,在聽見易修遠的嘲笑時,他抿緊了唇,並不像之前那樣滿滿嫌棄之意,自己已經沒什麽好挑剔了,再給池懷誅添麻煩的話,他沒辦法和人魚一族死去的人交代。


    池懷誅在適應了人腿之後,他抓住易修遠的衣角,低聲問道:“你看到王城了嗎。”


    易修遠極目遠眺了一會,他視力極好,畢竟是在高塔上困多年的公主,透過海邊鬱鬱蔥蔥的植被,最終視線落在了那座遠遠的鎮子上。


    很遠,許是害怕海帶來的傷害,人類的居所建在了最為安全的地方,畢竟深海裏有人魚,還有其他物種的存在,人類能收拾得了人魚,但並不意味還能處理其他異化生物。


    不過有些事情易修遠知道,城鎮建這麽遠,無非是王族禁止平民來到海邊,畢竟一條人魚就價值萬金,這麽貴重的生意,自然是被王族掌握在手心裏。


    易修遠看向自己身旁兩個瞎子人魚,若是把他們都賣了,報酬一定會很豐盛,但不明身份的人售賣人魚隻會讓自己身陷囹圄,這點易修遠還是知道的,更別提他還和池懷誅簽訂了生死契約。


    在陽光的映照下,鎮子顯得寧靜而祥和,鎮中心矗立著一座高高聳立的教堂,異常顯眼,和那些矮矮的房子形成了對比,那尖尖的塔頂直插雲霄,仿佛要刺破蒼穹一般,彩色玻璃窗在陽光下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但那個城鎮不是王城,實在是有點過於破舊,王城要更奢華一點。


    童話故事經不起推敲,想一下就能發現,漏洞在哪裏,從這裏到王城,應該有著相當長的一段路程,那個王子應該是出來遊玩的時候,才不幸在海邊溺水,故事裏那個每走一步,就腳上劇痛的小人魚怎麽可能一個人走過去。


    這是一個大王國,並不是什麽小部落。


    易修遠不太敢想自己帶兩個殘疾人上路,總覺得不太靠譜。


    池懷誅也意識到了:“王城不在那邊吧,我就知道。”


    易修遠看了幾眼池懷誅,關切問道:“你腳不痛吧,我可沒辦法背兩個人。”


    池懷誅用力踩了踩地,沒好氣道:“我當然不痛,你以為我真是那個小美人魚嗎,為個男人尋死覓活的,嘖,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


    他把在場兩個都罵進去了,除了瓦夏這個未成年,易修遠也不知道池懷誅身上有發生過什麽事情,他有點汗顏:“也不能這麽說吧,你看,你我都是男的。”


    “對啊,我就是連我也罵進去,你有意見?”池懷誅現在脾氣詭異的不太好,他有點躁動不安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人。


    易修遠訕訕笑著:“不敢有不敢有,你說的對。”


    池懷誅從人魚變成人後,總覺得心口難安,那不願意迴憶起來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麽翻滾著而來。


    他明明忘卻了很多,為了忘記那些萬惡的記憶,不知道廢了多少功夫,無論是微小的愛也罷,泥濘的仇恨也罷。


    但也就在這一刻情緒清零了。


    一旦到達了上限,又會瞬間遺忘,大概也是副作用之一,人魚到人的轉變,牽涉得太多,維護副本的係統也維護不過來。


    池懷誅眼底的紅逐漸淡去,他又恢複到以前正常的狀態,想這些隻會浪費時間:“我們出發吧,別講廢話了。”


    易修遠一手拉著瓦夏,剛想伸手把池懷誅也拉著,但池懷誅卻閃身躲了過去,他跟在易修遠的身後。


    “我不用,你拉好瓦夏就好。”池懷誅確實有資本說這種話,他不需要用眼睛,就能走得很平穩,連地上的小石塊都能精準躲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正常人,隻有看見池懷誅灰蒙的眼睛,才會意識到池懷誅不能視物。


    確實很強,易修遠知道的,池懷誅的舉止絕不該是新人的表現,難怪灼吟都會注意到他。


    但易修遠隱隱覺得,這背後許是有什麽,是他們這些普通玩家絕不知道的事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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