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維利爾學院的墓園。


    茜爾獨自一人站在托勒密神父的墓前,穿著一襲黑色西裝很符合這種場合。他沒有參加今早的葬禮,即便過去了上千年歲月茜爾依然沒有習慣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深夜的寒風拂過臉頰,他抬起右手輕輕撩撥那頭銀色的秀發,雖然身為男兒身但那讓人驚豔的盛世美顏甚至常常會讓男性都為之傾慕。


    望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兩座墳墓,他的記憶仿佛又迴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絕望的男人抱著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冰冷的孩子跪在他麵前的那一幕,男人把地板都磕穿了,鮮血與淚水交織在衝刷的雨水中。


    學院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沒能挽迴那條年輕的生命,他本不應該感到自責,但是內心深處卻仍然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於是他留下了男人贖罪,埋葬了那名女孩,但是沒想到十數年後男人卻因為學院的宿敵橫死於此。


    “唉…”


    黑夜中一聲長長的歎息,仿佛在訴說命運的不公。


    茜爾從口袋中取出一隻銀色的口琴,默默地放在嘴邊吹奏。悠揚的曲聲伴隨著深夜的藍猶如一首挽歌,指引迷途的靈魂往向歸家的旅途。


    他就站在那麽一直吹奏著,忘卻了時間,忘卻了身邊的一切,沉浸在那份淡淡的憂傷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時,天邊的霞光已經開始驅散那份冰冷。


    他收起那隻口琴,默默地站著,偌大的墓園就隻有他一人。


    他在等些什麽,或者說,等一個人。


    踏、踏、踏…


    一陣輕盈的腳步,某個人影在無聲中悄然走到了茜爾的身旁。


    那人輕輕地將手中的白玫瑰放在托勒密神父的墓前,和那座小小的墳墓上那束白玫瑰一模一樣。


    茜爾語氣冰冷:“我還以為你個沒良心的不會來了呢。”


    利卡德神父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沒有多少溫度:“怎麽會呢,托勒密教友也是我的朋友,來送他最後一程不是很應該嘛。”


    茜爾斜眼看他:“隻是朋友嗎?”


    利卡德笑容不變:“以我現在的身份來說,是的。”


    茜爾:“好絕情的人。”


    兩人就那麽靜靜地站著。


    任憑冷冽的晨風吹得他們的衣服唿唿作響。


    “這次你算是作弊,給的提醒也太明顯了。”茜爾率先打破那份沉默。


    “嗬嗬,萊昂同學已經自己找到了破局的關鍵。我那隻是順便推了他一把…”利卡德看向茜爾:“再說了,即便我不出手,萊昂沒法及時解決危局……您不也已經準備親自出手了嘛。”


    茜爾閉上眼:“那是兩碼事。”


    利卡德冷哼一聲:“哼,我覺得咱們是半斤八兩。”


    茜爾討厭這種談話方式,更討厭這個人,總是那麽的深不可測,明明自己對他了如指掌卻總是無法看穿他的想法。


    茜爾:“你得慶幸萊昂他們這次完滿地解決了事端,遞上了一份滿分的答卷。不然就你搞的那些小動作足夠我將你這個家夥從學院趕出去了。”


    利卡德微微皺眉:“滿分嗎?那顆寶貴的輝耀石不是還下落不明麽。”


    茜爾笑了,輕蔑的笑,對方終究隻是睿智卻窺探不見學院的底蘊:“這就是你那麽多年都參不透這所學院的地方。這所維利爾學院能屹立上千年終究是因為那唯一的核心,我也不過是區區代理了幾十年的光陰,這千年來在這所學院裏發生的所有事都從沒有瞞得過老爺子的。”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紅紫藍三色的天空依然掛滿繁星:“焚世火的人入侵學院時他沒出手,輝耀石被偷走時他沒出手,說明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刻意安排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既然他個甩手掌櫃都不急,我們為什麽要操那個心。”


    “哦~原來是這樣。”利卡德若有所思,他是少有的見過維利爾真麵目的人,如果是他的話確實可能……


    一陣突如其來的轟鳴聲從他們頭頂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唿嘯而過的一陣狂風。


    利卡德也抬起頭。


    學院的巨型飛艇從上方飛過,帶動的氣流甚至讓雲層都變得紊亂。


    利卡德微笑著看向那逐漸遠去的飛艇,臉上表情格外滿足。


    “你好像對他們很有信心。”茜爾同樣望著那天上的飛艇說。


    “那當然了…畢竟,那可是萊昂。”利卡德神情向往。


    茜爾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聲音中甚至帶著幾分實質性的殺意:“你覺得這個玩笑很好玩?”


    利卡德也沒想到茜爾居然對這個事情那麽敏感:“……放心,既然已經決定當個死人了,有些秘密我自然知道該閉嘴。”


    “你最好是!”茜爾不悅地警告,甩手準備離開:“還有什麽話就留著自己說吧,我不奉陪了,你個冷血的混蛋。”


    茜爾的身影逐漸遠去,獨留下利卡德一人。


    他深情地凝望著眼前在風中靜默無聲的墓碑,抬起頭……


    不遠處的山坡上,利卡德仿佛看到了一陣虛虛實實的幻影,一對父女靜靜地佇立在那閃著點點熒光的淺藍色草坪上。


    父親一襲白衣,身寬體胖,一臉慈祥。女兒安靜乖巧,坐在一旁,黑色的長發梳得整整齊齊。他們抬頭看著由星辰組成的銀河,寧靜溫馨,從此不再分離。


    簡泰克、弗蘭克:“……抱歉。”


    …………


    維利爾城,舊城區荒無人煙的一處角落。


    男人艱難地一手撐著身邊的破牆一手捂住依然在隱隱作痛的後背,痛苦的呻吟聲不絕於耳。


    黃豆大小的汗珠占滿他的額頭,鐵青的臉色咬著牙怨恨地發出“哢哢”的摩擦聲。


    【魔術師】拉迪奧,硬接了班寧的那一擊雖然不至於讓他丟了性命,但是斷然也不輕鬆,直到現在他才勉強恢複了過來。


    “誰!”忽然,一陣讓人膽寒的惡意讓他脊背發涼,猛地迴頭看向後方難見盡頭的深巷。


    “嗬嗬~那麽害怕做什麽?是我~”一陣悅耳的歡笑聲,一名紅衣女孩從陰影中遁現。


    女孩一襲紅色晚禮服,美豔動人,可愛又性感的那張甜美的臉上掛著狡黠的微笑。


    然而她出現在這髒亂的小巷子與環境格格不入。


    “十二號!?…你也是來殺我滅口的麽?”拉迪奧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他深知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如果對方要下殺手他斷然不是對手。


    “也~?是什麽意思?”女孩不解地問,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微微一彎。


    “……算了,當我什麽都沒說。”確認麵前的這位似乎並沒有那樣的想法拉迪奧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莫名其妙。”女孩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撫摸他的後背,能感受到拉迪奧確實受了重傷:“任務失敗了?”


    “…對,出現了不可抗力。”拉迪奧不情不願地說。


    “比如~?”女孩追問,語氣帶著幾分戲弄。


    “一年前在琳恩曾經和二號對抗過的那個獵魔人突然出現了,他打亂了我的計劃並且搶走了輝耀石!”拉迪奧怨毒地說:“而且情報有誤!他和那個加入學院的艾蘭迪爾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嗎?”女孩眼珠子靈動地轉了轉:“嗬嗬~該不會是九號你任務失敗現場編的理由吧?”


    “媽的!他們兩個人同時站到我的麵前!你覺得我有那個必要跟你開玩笑嗎!?”拉迪奧大怒。


    “嗯~嘛嘛,別生氣,我相信你還不行嘛~”女孩安慰氣急敗壞的拉迪奧,看他激動的樣子所言非虛。


    “咳咳咳!!”


    拉迪奧原本就有傷的身體因為這突然的激動一時之間咳嗽不斷,她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幫著攙扶順了下後背。


    等到拉迪奧身體稍微恢複她接著問:“那接下來呢,你是準備動身去帝國呢?還是去琳恩?”


    “琳恩。”拉迪奧不假思索地迴答,“二號讓我在學院的任務結束後無論成敗都動身和他會合。”


    “這…應該不是大人的命令吧~?”女孩語氣變得不善。


    “哼,就算是大人也無法指揮二號,這你是知道的。”拉迪奧冷哼一聲,直接甩開她的攙扶轉身離開。


    “要是你們敢站到大人的對立麵,我會第一個殺了你。”女孩不再虛情假意,她冷冰冰地說,那張美豔的臉也因為認真帶了幾分怒意。


    “你到時候能辦到再說吧。”拉迪奧迴嗆了一句,身形消散在昏暗的巷道當中。


    女孩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組織的氣氛有時候真的讓人感到壓抑。


    她抬起頭,擁擠的房屋隻留下細小的縫隙能看到天空。但就那僅有的一條小縫她卻能看到那架遨遊於天際的飛艇。


    女孩很明白,那個叫萊昂的男孩此刻就在那架飛艇上,而他們的目的地正是蔡克特帝國。


    雖然拉迪奧不聽指揮私自前往琳恩讓她感到氣憤,但是少了他這個障礙或許對萊昂的帝國之行也會少了一分危險。


    女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對於那個準確來說隻有過一麵之緣的男孩的感情連她都說不清楚,但……她此刻的擔憂卻又是那麽的情真意切。


    “萊昂…四號他可是個罪孽深重的人,請,一定要小心。”


    女孩用僅有自己能聽見輕不可聞的聲音說,心中默默地為那個男孩祈禱。


    ——第一幕上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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