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路今安,你丫真沉得住氣,淨他媽搞大的!”


    “路哥今天殺瘋了!”


    “你他媽是不是出老千啊?把把都贏,老子不服!”


    “不服就幹,少廢話。”


    罵罵咧咧的聲音從聽筒鑽進江晚瑜耳朵。


    最後一句,是路今安說的。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江晚瑜幾乎想象得到,他那張清俊薄情的麵孔上,帶著怎樣傲慢的神色說出這句話。


    江晚瑜很少允許自己有什麽小女生情緒,可到底才十八歲,被這樣冷淡敷衍,心裏難免不痛快,像是被細針輕輕戳了一下。


    沒多疼,但總歸不好受。


    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犯了傻,企圖從路今安那兒得到貼心的安慰關懷。


    事實上像他這種背景深厚的京圈公子,無論生理上還是精神上,都習慣被人伺候。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隨時隨地有人諂媚巴結,提供無窮無盡的情緒價值。


    看透了這個現實,江晚瑜對路今安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蘇曼拎著水果迴來,見她愣愣發呆,拍了拍床沿:“怎麽啦?”


    江晚瑜迴神:“啊?”


    蘇曼笑她:“感覺你談戀愛以後,失魂落魄的。”


    江晚瑜也笑一下,眼底沉靜如水,看不到丁點開心:“沒想他,想別的事呢。”


    蘇曼正要開口,江晚瑜手機響起來,她看著屏幕上閃動的備注,下床往外走。


    “就在寢室說唄,我礙著你倆膩歪啦?”蘇曼拿出剛買的雪梨慢慢削皮。


    “不是男朋友,我媽。”江晚瑜手機遞過去給她看了眼,快步走出寢室。


    蘇曼更納悶了,跟自己媽媽打電話,更沒必要躲著呀。


    走到走廊盡頭,下去半層樓,四周無人,江晚瑜才劃開接聽鍵,沒等開口,便聽見母親質問:“你哪裏搞來這麽多錢?”


    聲音虛弱,卻嚴厲。


    這筆錢要沒那麽多,江晚瑜還能謊稱是借的,可她一個窮學生,上哪兒借到這麽多錢?


    況且以後每個月她都會轉錢給母親,“借錢”的幌子肯定行不通。


    “媽,我談了個男朋友,家裏條件挺好的,人也大方,這錢是他給的。”江晚瑜聲音壓得很低。


    母親先是一愣,隨即冷著聲問:“他總共給你多少?”


    江晚瑜:“四十萬。”


    母親:“我把錢轉給你,你給我一分不少還迴去!”


    江晚瑜歎氣:“媽,別強了,你透析花錢快,江群輝還欠了一屁股債。這錢你留一半治病,另一半給江群輝還債,還完就讓他滾吧,以後我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十二歲以後,江晚瑜從不管父親叫“爸爸”,都是直唿大名。


    她歎氣,母親也歎氣,歎得比她還長。


    “晚瑜,他好歹是你爸爸,這麽些年你沒大沒小就算了,不至於斷絕關係。再怎麽說,我們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


    “你拿他當家人,他拿我們當過家人嗎?”母親這套說辭,從小到大江晚瑜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不等她說完便匆匆打斷,“我不管,總之,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他還債,從今往後,他就是橫死街頭,也跟我江晚瑜沒有半點關係!”


    母親哭起來:“你這孩子,心腸怎麽這麽硬!”


    江晚瑜最煩母親哭。


    這個懦弱了一輩子的女人,好像除了哭,就沒別的本事。


    江晚瑜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要是別人倒好,她幫不了轉身就走,不會在這人身上浪費丁點時間。


    可偏偏,這人是自己媽媽。


    親媽。


    因為是親媽,哪怕再恨再痛,她也沒法撒手不管。


    “對,我就心腸硬。我心腸不僅硬,還毒。我不像你,一輩子替男人著想,一輩子被男人欺負;我不像你,隻會替男人還債。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歹毒女人。”


    江晚瑜破罐破摔,語速越來越快,說完深深吸一口氣,頓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平緩不少。


    “何春玲,”她頭一次直唿母親大名,“以後我每個月還會給你轉錢。你拿著這些錢,好好治病,跟外婆好好生活,否則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係。”


    “還有,請你轉告徐梅,”這迴江晚瑜連外婆大名都叫上了,“不許再收破爛撿垃圾,否則我就不認她這個外婆。”


    江晚瑜掛斷電話,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情緒徹底平複下來才麵無表情迴寢室。


    蘇曼心思敏感又細膩,明顯感覺到她出去和迴來時是兩個狀態,遞過去半個削好皮的梨。


    “嚐嚐,可甜了。”


    江晚瑜擠出一個笑,搖頭:“你吃吧,我吃飽啦。”


    蘇曼眨眨眼:“跟家裏吵架了?”


    開學到現在,蘇曼還沒融入集體生活,也不屑於融入,不過她挺喜歡江晚瑜的。


    這姑娘樸素卻不死板,聰明但沒有害人之心。


    最關鍵是,江晚瑜不愛站隊。


    蘇曼感覺得到,江晚瑜不站隊,並非是出於中庸自保,而是因為在她眼裏,宿舍裏每一個人都挺好。


    盡管江晚瑜從未提過她的家庭,就衝她拚命打工賺錢,大家也看得出,她家裏經濟條件不太行。


    蘇曼手裏有點閑錢,挺想幫幫她的。


    江晚瑜避而不答,隻笑了笑,從書包裏拿出課本,忍著頭疼和困意溫習功課。


    “要是實在缺錢,我可以借你些,”蘇曼媚如狐狸的漂亮眼睛裏,眸光溫暖而真誠,“不多,上限是兩萬。”


    這錢是考上大學家裏給辦升學宴收的份子錢,父母全都給她了。


    蘇曼怕江晚瑜心裏難受,沒說自己這錢怎麽來的。


    江晚瑜沒想到蘇曼會說這個,愣了愣,心裏被暖到,臉上的笑也不再公式化。


    “謝謝你,曼曼,我錢還夠用。”


    “真的?不夠別硬撐,瞧你成天饅頭鹹菜泡麵對付吃,都快瘦脫相了。晚上沒事兒咱們吃火鍋去,我請你。”


    “改天吧,我四點過才吃東西,現在一點兒都不餓。咱倆改天再約,不用你請,aa就行。”


    江晚瑜都這麽說了,蘇曼也不好再堅持。她不希望對方把自己的友善誤解為高高在上的同情。


    “行,我睡會兒,你學習吧。”蘇曼爬迴床上,將簾子拉嚴實。


    江晚瑜倒是想繼續學習,可又困得眼冒金星,一頁還沒看完,腦袋耷拉下來,趴在桌上閉眼睡去。


    三個小時後,江晚瑜被手機震醒。


    胳膊枕麻了,腰也酸痛,坐著睡了那麽久,渾身哪哪都不舒服。


    她顧不得難受,抓起手機趕緊接通,怕接晚了路今安不高興。


    那邊還是很吵,有人唱歌唱得歡,一個勁兒吼叫,震得江晚瑜耳朵疼。


    她將手機移開,與耳朵空出距離。


    “我們在金灘,來玩兒麽?”一片嘈雜中,路今安低沉的聲音傳來,冷靜得跟其他人不是同個畫風。


    “金灘?”剛睡醒,江晚瑜嗓子還有些啞。


    其實她嗓子啞,主要是因為用嗓過度。


    “嗯,會所,來麽?要來我讓司機去接你。”路今安說。


    江晚瑜從沒去過會所。


    別說去了,聽人提起這地方的次數都有限。


    她想了片刻,問:“你想我去麽?”


    路今安輕笑:“你想來來唄,多個人多個樂子。”


    他隨口這麽一說,江晚瑜心裏陰霾又添了一層。


    原來是把她當樂子。她壓著心底那點兒不舒服,聲音裏帶著笑,甜甜地說:“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那頭沉默一會兒,像是從包廂裏出來了,周圍安靜許多。


    “還難受麽?”他問。


    江晚瑜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他在問什麽,搞不懂這人冷不丁問這個幹嘛。


    難不難受,上一通電話她不是說過嗎?


    那會兒她說疼,路今安反應冷淡,言語敷衍,這會兒又關切起來,聲音聽著還怪溫柔的。


    她起身走了兩步,疼得腿打顫,嘴上卻說:“不難受了。”


    “那來吧,司機有你號碼,到了打電話叫你。”路今安說完迴到包廂,喧鬧聲立馬充斥四周。


    京師大離金灘不算近,江晚瑜至少得一個小時才到,路今安心裏盤算,今晚她肯定來不及迴寢了,到時候直接帶她去自己那兒。


    他覺著這姑娘挺實在,她要是說不難受,那就是真不難受。


    今晚還能折騰幾迴。


    江旭平賤嗖嗖問:“瞧你樂得,女朋友真要來啊?”


    路今安平時主打的就是一個冷淡風,波瀾不驚,喜怒不露,但江旭平發現,這廝打完電話迴來明顯高興許多。


    見他點頭,江旭平湊近了打趣:“我倒要看看哪個小姑娘這麽帶勁,把咱們小路爺迷得神魂顛倒。”


    路今安一腳踢他腿肚子上。


    江旭平“哎喲”叫喚一聲,不死心繼續犯賤:“你丫踹我幹嘛,戳你脊梁骨了啊?”


    路今安按下打火機,側頭點完煙,清俊的臉上神色淡漠,深邃眼眸卻藏不住喜色。


    “誰迷她了?是她黏我。”


    那些她黏人的畫麵在路今安腦海中反複浮現。


    小姑娘如同山穀裏清幽純淨的野百合,熱烈盛放的模樣,光是淺淺迴味,都叫他骨頭酥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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