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朱利和朱鳴出門,他還順便想去右隔壁的豆腐攤子買一塊豆腐,想嚐嚐古代豆腐的味道,結果就見左隔壁的大打出手。


    他來這裏幾天了,出門不多,但也聽朱利講過周邊的情況。


    比如右隔壁的豆腐攤子,是個寡婦,帶著兩個兒女和公婆一起生活,性格潑辣,但隻要沒惹到她,平日裏跟鄰裏鄰居的相處都很和氣。


    左隔壁呢,姓趙,原本是做木工的,也是祖傳手藝,老木匠前兩年去世了,把鋪子留給了獨子趙肆,但朱利說前段時間那木匠家裏出了事,很久都沒開門了。


    尹秋楓也就沒見過。


    今日才曉得。


    那趙肆,前段時間染上了賭癮,還跟一花樓的女子勾搭在一起。


    這不,錢輸光了。


    連這鋪麵加祖宅都抵押了出去。


    還不上錢,人家來收債了。


    但那趙肆,前段時間就已經被人打斷了手腳,養了個半好,把家裏最後一點錢財搜刮跑路了。


    就剩了妻子和一雙十來歲的兒女。


    人家賭坊的人,現在除了要拿走鋪子和他們的宅子,還要將妻女全部帶走,抵債。


    那趙肆的妻子瞧著也就三十歲左右,模樣也算清秀,要是被抓去抵債,不難想,會落到什麽地步。


    那小姑娘也十來歲了,模樣也乖乖巧巧的,養個幾年,哎。


    就那小子還算是勇敢,攔在母親和妹妹的身前,眼神兇狠狠的,像一隻狼崽子。


    那目光,有些戳到尹秋楓了。


    圍觀的鄰居,為母子三人歎息,也都說這兩個孩子是勤快懂事的,還有這趙娘子,也是個性格好,手腳勤快的,沒想到落到如今的地步。


    那趙肆的妻子,也是一個有血性的女子了。


    她把菜刀橫在身前,幾乎字字泣血,“宅子和鋪子,你們可以拿走,但我和孩子們,絕對不可能跟你們走,姓趙的拿鋪子做了抵押,也沒把我們娘仨賣了,你們這是強搶。”


    賭坊那邊,幾個打手,打砸了屋子裏剩的木料,母子三人反抗,也受了些傷。


    管事的就是個笑麵虎,“趙娘子,也不是老夫要為難你,我們這賭坊,你隨便去外頭打聽,都知道我們這賭坊是良心生意,從不攛掇客人典妻賣女,但架不住你相公自己主動畫押。”


    他還拿了契書出來,白紙黑字。


    如果還不上賬,把妻女都抵押給賭坊十年。


    也不是真的賣了。


    但是,這抵押出去的十年,要做什麽,就是賭坊做主了。


    不過賭坊可不是做慈善的,什麽門道來錢快?那自然不用多想。


    這無異於逼死這良家女子。


    管事繼續說,“如今這鋪麵和你們的宅子,加起來還不夠還那趙肆借的本金,老夫也沒多收你們的利息,今日,若是你們能還上剩下的本金和利息,老夫自然不會強行帶走你們。”


    除開鋪子和宅子,本金加利息,還有差不多二百兩銀子。


    住在這一片的,老盛京百姓了,隻要家裏有個固定營生的,二百兩銀子,咬咬牙,幾乎都能拿出來。


    但趙肆早就把家產輸光了。


    那趙娘子,還如何拿得出這麽多錢?


    早期,那趙肆賭錢輸了,她已經去娘家借過幾迴錢了,但娘家還有兄弟姐妹,侄兒侄女,哪裏經得起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迴娘家借錢?


    趙娘子見了契書,幾乎是萬念俱灰,“我可以把自己賣給你們,能不能求你們留下我兒女。”


    這是她最後的掙紮了。


    管事的可不答應,趙娘子三十來歲了,模樣確實還行,但年紀也真大了,即便是拉去做暗娼也沒幾年賺頭了。


    值錢的還是那小子和小丫頭。


    尹秋楓圍觀了一會兒,有點兒難受。


    也不是他聖母,是因為他在一個和平的世界長大,還有那小男孩的模樣,讓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這古代典妻賣女,他也隻在電視劇裏見過。


    事情真發生在他麵前了,他還是覺得心裏頭不舒服。


    可偏偏,這世界的規則就是如此。


    小蘿卜落在尹秋楓的肩膀上,掛著淚珠子,“他們好可憐呀。”


    尹秋楓耳根子動了動,小聲道:“想讓我幫他們?”


    小蘿卜有點兒猶豫,“是不是不該隨便插手他們這個世界的規則?”


    他怕給宿主惹麻煩。


    尹秋楓想了想,歎息一聲,走上前。


    “管事的,這鋪子加他們母子三人,一共多少錢,我都買下來。”


    賭坊管事也知道這個像是突然冒出來的雜貨鋪老板。


    目前還沒人摸清楚這老板的路數,都敬他幾分。


    管事笑道:“尹老板想救他們?別怪老夫多嘴,那趙肆本就是個爛人,能丟下妻女跑路,以後說不準還會迴來找麻煩。”


    這倒是一句公道話。


    他們賭坊雖然是撈偏門的生意,但也確實如他所說,他們家賭坊算是在賭坊這個行當裏,比較有良心的那種了。


    畢竟是帝王腳下,不敢輕易造次。


    尹秋楓揮揮手,“那就讓趙娘子休夫,從此跟那趙木匠沒關係了,還怎麽找麻煩?”


    休夫?


    他們隻聽過休妻的,還沒聽人說過休夫的。


    整個場麵都被尹秋楓給鎮住了。


    尹秋楓對著那趙娘子說,“我這雜貨鋪還缺幾個員工,你們要是願意,就來我家做活兒,不過,在此之前,你得休夫,你和孩子的還得對我簽賣身契,終身的。”


    趙娘子也是個聰明人,連忙帶著孩子就對尹秋楓跪下了。


    “我們願意的,求恩公救救我們。”


    賣給雜貨鋪當夥計,總比不知以後會去什麽髒地方好得多。


    至於休夫,雖然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可能會被人戳脊梁骨,但那趙肆都如此對待他們母子三人了,她還留什麽情麵?


    休夫就休夫。


    管事的見勸不住,也想賣尹秋楓一個麵子,“鋪子加他們娘仨,尹老板總共給一千五百兩銀子吧。”


    尹秋楓不太懂行情。


    朱利歎了口氣,“這價格還算公道。”


    這附近的鋪子基本上都是祖產,幾乎是不賣的,頂多是出租給別人做生意,但如果真要賣,一千五百兩的價格,略高了,但這不是還要加三個人嘛。


    也差不多了。


    尹秋楓迴雜貨鋪拿了銀子,跟賭坊管事做了交接。


    “行,銀貨兩訖。”賭坊管事也好說話,“尹老板要是得空,也去我們賭坊耍一耍,放心,肯定好好招待老板。”


    今天的買賣他不虧,但也不賺就是了。


    尹秋楓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管事的有空也來我雜貨鋪逛逛。”


    “哈哈哈哈哈。”賭坊管事笑得不行,這尹秋楓還真是個妙人。


    賭坊帶著人走了。


    趙娘子還帶著孩子跪在木匠鋪子裏。


    尹秋楓讓他們站起來,“你姓什麽?”


    趙娘子愣了一下,她自從成親之後,好似就再也無人關心她的姓氏了。


    她摸了摸臉上的淚痕,“奴姓何,全名何花。”


    很符合這個時代普通百姓家女子的名字。


    尹秋楓點點頭,又問了些別的問題。


    何花娘家的想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之前趙木匠家裏還好的時候,雙方還有來往,遇事也會互相幫襯。


    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本不算富裕的娘家更是管不上了。


    倒是趙肆還有些族親。


    尹秋楓想了想,“你是想把兒女送迴他們趙家,還是跟著你在我店裏打下手?”


    何花猶豫了一下,平心而論,普通的良家籍貫,即便是考不上科舉改換門庭,也能入學堂讀書識字。


    但奴籍就不同了,打殺發賣,都是主家一句話的事兒。


    可當她想到之前趙肆逃跑,她去求著趙家的族親,求他們幫忙找人,所受的羞辱和白眼,她就無論如何都不想把孩子送過去了。


    更何況,她心裏也明白,即便是送過去,族親那邊也未必願意接受。


    他們娘仨,現在就是燙手山芋。


    還沒等她開口,兩個兒女就急急表態。


    “老板,我們都能幹活兒的,吃得也不多,求您留下我們吧。”


    他們不想跟娘親分開。


    何花的目光也變得堅定,雖然家裏出了事,但神秘的雜貨鋪,還是有些聽聞的。


    說不準,兒女在這裏,還能有更大的造化呢。


    她說,“我們都留下,求主子給口飯吃,不論是洗衣做飯,漿洗打掃,我都能做,他們兩個平日裏也能幫忙做點小事。”


    尹秋楓點點頭,“之後你就在雜貨鋪工作,給客人講解商品,迎來送往,能做到嗎?”


    就是店小二的活計。


    何花急忙點頭,“能行,我能行。”


    她娘家也做了點小買賣,她從小就在鋪子裏幫爹娘招待顧客了,如今隻是商品換了樣而已。


    兩個小朋友也表態,“我們也可以。”


    “那就寫休書吧,把休書送到趙家族親那邊,兩個孩子也別姓趙了,跟你姓得了。”


    “是,是。”何花母子三人都很激動。


    尹秋楓給了何花一點錢,“先把你們身上的傷治了吧,這鋪子空出來,我之後有別的打算。”


    他救下何花母子三人,也不全是出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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