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意外情況的危急程度,她卻不能預測。


    這頭的龍椿憂心忡忡,那頭的小柳兒卻在床上睡的稀裏糊塗,一隻腳都從被子裏蹬了出來。


    龍椿歎著氣把她的腳推迴被子裏,又伸手關上了床頭的燈。


    “別有事啊韓懷鬱”


    這一句,是龍椿今晚睡前的禱告。


    ......


    韓子毅應付完陸妙然之後,心中仍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


    陸妙然忽然迴家這事,他其實是想到了的。


    但他沒想到今天會這麽寸,偏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她迴來了。


    韓子毅獨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雖然他剛剛已經將陸妙然哄好了。


    但他直覺,陸妙然並非是這麽好糊弄的性子。


    隻是今晚一切事發突然,自己應對的也算滴水不漏,是以她才沒反應過來。


    倘或她心思重起來,自己的那些破綻絕對是有跡可循,藏無可藏的。


    想到這裏,韓子毅背上便起了一層惡寒,手腳也跟著戰栗起來。


    他起身找來藥箱,又哆哆嗦嗦的給自己打了一針。


    不多時,天亮了。


    韓子毅一如往常換好軍裝出門上班去。


    他心裏有恐懼的事,這樣過日子很不舒服。


    隻有早些把那些恐懼的源頭拔除,他才能安心過日子。


    ......


    龍椿今天早起便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柏雨山少見的慌張。


    一開口便是跟龍椿求援。


    “阿姐,我頂不住了,殷老板也不知發了什麽邪瘋,居然一連殺了兩個日本官員,職級還都不小,眼下華懋飯店也不敢護著他,殷公館也被日本兵圍了,他們忌憚著殷老板手下還有幾個能人,怕被報複,暫時還沒動手,但估計也忌憚不了兩天,殷家跟咱們家不一樣,殷老板這些人都是拿錢做事的,輕易不肯賣命,我怕再拖下去,殷家就要樹倒猢猻散了”


    龍椿嘴裏咬著點心,用肩膀頭夾著聽筒,又邊鼓著腮幫子去看門外的孟璿。


    孟璿今天做一個貴婦人打扮。


    油亮的紅狐狸毛領呢大衣,下踩著五寸高的黑色高跟鞋。


    腦袋上還栽了一個小畫家樣式的紅呢貝雷帽。


    她今天要辭別龍椿迴西安去送消息。


    戰火紛飛的時節,辭別是一件極重要的事兒。


    龍椿把嘴裏的點心嚼碎咽了,也不理會電話那頭的柏雨山,隻對著孟璿問道。


    “今天走?”


    孟璿本不想打擾龍椿打電話的,但見龍椿問她,她便迴話道。


    “嗯,有小馮公子的專列,比自己坐車安全”


    龍椿點了個頭,忽而又眉峰一抬,對著孟璿戲謔道。


    “雨山要困死在上海了”


    “什麽?!”


    聞言一瞬,孟璿的眼睛就瞪大了。


    她緊走兩步到龍椿身邊,明明想湊近去聽電話裏的聲音,卻又有些不好意思。


    龍椿看著她慌張的神色一笑,隻對電話那邊說。


    “沒人救你噢雨山,璿兒要跟著西北那個馮大軍頭的公子坐專列去了,你自求多福吧”


    柏雨山:“嗯?”


    孟璿:“阿姐你討厭呀!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麽啊!”


    龍椿哼哼笑著把聽筒遞給孟璿,又端起床頭櫃上的點心盒預備溜之大吉,邊溜還邊道。


    “那你跟他說嘛”


    孟璿接起電話後,兩人先是詭異的沉默了一陣。


    柏雨山站在危機四伏的殷公館裏,聽著電話那頭的唿吸聲,一時竟覺得心靜下來。


    孟璿則從一身富貴的衣袖裏伸出手指,默默勾纏起電話線。


    “你那邊什麽情況?要緊嗎?”孟璿問。


    柏雨山聞言,莫名就吞了一下口水。


    “也......沒什麽大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在這個世上,大抵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在仰慕自己的女人麵前示弱。


    孟璿聞言咬了咬嘴唇:“我跟上海督軍閆永和有過一麵之緣,你要是......”


    “沒事兒,不用,阿姐不是叫你往西安去嗎?你先忙你的吧,我這兒不要緊”


    柏雨山故作輕鬆的姿態有點刻意。


    孟璿聽了他的話後,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你想好沒有?阿姐什麽情況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又不愛往南邊去,到了上海不見殷老板,就隻剩兩眼一抹黑,你現在跟我服個軟,我就立馬托人情來解你的困,怎麽樣?”


    柏雨山聞言有點窘,他垂著眼。


    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黑色的聽筒,很有一點黑白交錯的美感。


    許久之後,柏雨山低聲道:“你不用托人情,我隻一句話問你”


    “什麽?”


    “你真的要坐小馮公子的車嗎?你們......很要好嗎?”


    “......嘁,跟你有什麽關係”孟璿道。


    “璿兒,我......”


    柏雨山的話還沒說完,龍椿就又咬著個包子鑽進了臥室裏。


    她一把搶過孟璿手裏的聽筒,又見她臉紅的詭異,便問。


    “謔,怎麽了這是?雨山給你開黃腔了?”


    孟璿一下子被搶了電話,卻又拿龍椿無法,急得哎呀了一聲後,又紅著臉嚎道。


    “大清早您竄進竄出的幹嘛呀這是!咱家沒正事兒了嗎!”


    龍椿被她嚎的一愣。


    “你再跟我喊?”


    孟璿氣結,卻是不敢頂嘴,隻好一跺高跟鞋,氣哼哼的出了臥室。


    龍椿目送她離開,隻覺她這個搓火的樣子有點像韓子毅。


    很有一種作天作地的嬌氣。


    想到這裏,龍椿嘿嘿一笑,又對著電話說道。


    “雨山別著急,阿姐剛想到救你的辦法了”


    “什麽?”柏雨山問。


    “阿姐剛翻電話本子,翻到那個上海督軍閆永和的電話了,阿姐雖然沒跟他打過交道,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還是有些道理的,你跟他商量商量價錢,叫他把你和殷如玉送出上海來嘛”


    柏雨山聞言歎了口氣,隻歎孟璿和龍椿都想到一塊去了。


    “阿姐,殷老板一直都和閆永和有私交,但他......他又實在是不願意跟那人低頭,所以才僵住了”


    龍椿皺眉:“殷如玉什麽毛病?這個關口上還矯情?”


    “......閆永和看上殷老板的弟弟了”


    龍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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