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態的伸手拉住龍椿:“大姐姐”


    龍椿驀然迴頭,卻隻見這個最油滑不過的馬老板,此刻竟難受的兩眼通紅。


    “大姐姐......您能不能去給老太爺收個屍?我老婆生孩子的時候,老爺子指了他家大姐兒來幫襯過......我......我這會兒也不敢過去......老婆孩子都指著我,我不能......”


    馬宏昌的話沒有說完,龍椿便曉得了他的意思,她伸出手來拍了一把他的肩頭。


    “知道,我去”


    ......


    夜間,龍椿迴了小二樓,即便韓子毅多番勸阻,她也還是義無反顧的迴來了。


    韓子毅無奈跟在她身後,知道此刻再說什麽都是徒勞。


    小柳兒和黃俊銘蓄勢待發的坐在客廳裏的木沙發上,韓子毅則靠在桌邊站著。


    他抱著手臂,等著龍椿從臥室換衣服出來,預備同她告別,也預備再勸她一句。


    龍椿穿著一身黑衣出來後,黃俊銘和小柳兒就都站了起來。


    很難得的,今夜他們三人都各自佩了刀在腰間。


    龍椿如是,小柳兒如是,黃俊銘也如是。


    韓子毅無聲望著三人,他的敏感讓他輕易察覺到了空氣中湧動的殺氣。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在勸阻龍椿之前,他又拿出了懷裏卷好的鈔票遞給小柳兒。


    “讓我和你們阿姐單獨待一會兒,可以嗎?”


    小柳兒坦坦蕩蕩接過錢後,又小心翼翼去看龍椿的臉色。


    見龍椿點頭後,她便帶著黃俊銘去了門外等候。


    終於,小二樓逼仄的客廳裏隻剩下了龍椿和韓子毅。


    韓子毅剛想開口說話,就被踮起腳的龍椿吻住。


    “知道你要說什麽”她說。


    韓子毅笑了一聲,伸手托住龍椿的腰,將人圈在自己懷裏。


    “你現在身體很虛,非常虛,這個時候如果再添傷,一定會落下毛病,如果你不想你學本事時的罪白受,就悠著點”


    “我知道”


    韓子毅歎著氣將下巴抵在龍椿發頂。


    “原本的那件防彈衣已經毀了,我迴南京之後,會想辦法再給你弄一件”


    龍椿閉著眼:“多幾件”


    韓子毅點點頭:“我盡量”


    勸阻的話,到這裏就是盡頭了,那道別的話呢?


    韓子毅低頭去看龍椿的眼睛,卻發現她額角青筋直跳。


    眉宇間的戾氣幾乎要破相而出,直叫囂著要去殺人放火。


    “你恨的這樣?”


    龍椿睜了眼,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殺意。


    “嗯”


    韓子毅不自覺的擰了眉頭,他不知龍椿對北平這些商戶的情感幾何。


    他隻是驚訝於她居然會對一個故人的離世憤怒至此,她本該更冷漠一些的。


    “我愛你,聽到嗎?生氣可以,但不要衝動,好歹留著這條命,讓我有人能牽掛”


    龍椿抬頭看向韓子毅,幾乎沒有情緒的道:“好”


    韓子毅摸了摸她的腦袋,他知道她一定是氣急了,才會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講話。


    ......


    韓子毅上火車後,龍椿便帶著小柳兒和黃俊銘去了前門大街。


    前門大街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爆炸後的廢墟,以及缺胳膊斷腿的屍體。


    龍椿冷眼看著街頭種種,眼中一直沒什麽波瀾。


    直到看見那棵被炸斷了根的柿子樹後,她才冷笑出了聲。


    主持善後工作的新任警察署長見到龍椿後,先是盯著她看了看。


    而後便乍然想起了自己辦公室裏的嫌疑犯名錄。


    這個女人就是北平城裏的殺手頭子,城西柑子府裏的大姐姐。


    前麵幾位警察署長都給此女寫過批注,說其是北平一大毒瘤。


    但鏟除難度較大,其門下徒眾實多,容易招致報複等等......


    警長看著冷麵而來的女人,不覺有些頭疼。


    可頭疼歸頭疼,他如今在這個位置上,就免不了要和這些地痞流氓打交道。


    龍椿走到警長麵前,嘴裏雖一句寒暄也沒有,但措辭還算是客氣。


    “煩您告訴一聲,同仁堂老太爺的屍首找見了沒有?”


    警長聞言亦客氣一笑:“找見了,但老太爺的兩個閨女一早就來了電話,都說要親自來收斂,再把骨灰帶到婆家去”


    龍椿側目望了一眼煙塵四起的長街。


    “老頭兒不去外地,要去早去了,我給他抬埋吧,不叫兩個姐姐費勁了”


    警察署長張了張嘴,心道你是哪一門子的親戚,還給人家的親爹抬埋上了?


    但話到嘴邊,機靈的署長還是拐了個彎,隻客客氣氣的問了一句。


    “這......當然是好,隻是不知道給老太爺安置在哪裏合適?倘或老太爺的閨女問起來,我也好給人指條燒香的路”


    龍椿頓了頓,又從懷裏掏出七八個銀元遞給警察署長。


    “八寶山,但眼下我人手不多,還得煩您派人到柑子府裏取一趟壽材,再給人送到山上去”


    警察署長不動聲色的收了銀元,臉上笑眯眯的。


    “嗐,您也是客氣,我是打平津軍大營裏調過來的,說起來咱們也都是北平孩子,今兒有這事我也難受著呢,您放心吧,錯不了”


    龍椿點頭,又問:“貴姓?”


    警察署長一笑:“巧的很,咱們本家,我也姓龍”


    “龍什麽?”


    “龍小強”


    龍椿笑了一聲:“挺好記”


    警察署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哈哈,我爹娘都是莊稼人,不識字,就這還是村兒裏先生給起的呢”


    ......


    安頓完這件事後,龍椿便帶著小柳兒和黃俊銘穿過了前門大街。


    黃俊銘跟在龍椿身後邊走邊道:“阿姐,海生說扔炸彈的那幾個人,都是南門牌樓裏的老賴,估計是著急要錢才替人扔的炸彈”


    龍椿“嗯”了一聲:“人抓住沒有?”


    黃俊銘點頭:“抓住了,就在神仙廟”


    一刻鍾後,龍椿便捧著茶坐在了神仙廟裏。


    幾個老賭棍被五花大綁在龍椿麵前,各自都低眉順眼的跪著。


    小柳兒站在龍椿身後,一邊從自己的挎包裏找拔指甲的鉗子。


    一邊又拿了兩塊方形紅糖給龍椿,說道。


    “這個糖是韓子毅給的,他叫我裝著給阿姐吃”


    龍椿張嘴吃了,又繼續看向麵前這幾個賭棍,問:“誰叫你們扔的炸彈?”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老賭棍看了龍椿一眼,居然很有骨氣的迴了一句。


    “跟你有什麽關係?炸了你的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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