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軍靴踩踏木地板的聲音過後,韓子毅帶著一筒黃油餅幹走了進來。


    他沒有先跟龍椿問好,隻靜靜同她四目相對。


    兩人都在淺笑,似乎都預料到了這場沒有事先約定的會麵。


    韓子毅沒有冒然坐下,隻將手裏的餅幹桶給龍椿。


    “上海捎來的,說是叫曲奇餅幹,和起士林那種餅幹還不一樣,挺厚的,看著有點像桃酥”


    龍椿懶在沙發上沒動,隻對著旁邊的沙發揚了一下下巴。


    “你坐”


    韓子毅落座後,龍椿就開始低頭摳餅幹桶的蓋子了,邊摳還邊問。


    “這個甜嗎?”


    韓子毅看她指甲剪的嚴絲合縫,摳蓋子摳的吃力。


    便從她手裏拿過餅幹桶,又解下腰上的鑰匙插入蓋子邊緣,輕輕撬開了餅幹桶。


    末了,他又把開了蓋的餅幹桶遞還給龍椿,說道:“不知道,我沒吃,應該是甜的吧?”


    龍椿撚起一塊餅幹塞進嘴裏,瞬間,一股濃鬱的黃油香氣在她嘴巴裏化開。


    甜蜜甘濃的滋味,一下子就驅散了她嘴裏的煙草苦澀。


    龍椿眼眸一亮:“這個好好吃,你怎麽不吃呢?好甜的”


    韓子毅無謂的一笑:“就這一桶,好吃你就都吃......”


    他的話沒說完,嘴裏就被龍椿塞了一塊曲奇。


    韓子毅呆呆的鼓著腮幫子嚼餅幹,剛想接著把話說完。


    就見龍椿對著公館裏的小走廊喊了一嗓子。


    “璿兒,出來吃餅幹,哦,曲奇,吃曲奇”


    孟璿在走廊裏打電話打的昏天黑地,剛掛斷最後一通,就聽見了龍椿的招唿。


    她穿著睡袍從走廊裏走了出來,一頭波浪長發早已被她自己揉的亂糟糟,懶洋洋。


    龍椿沒有去看孟璿,是以沒有察覺到孟璿和韓子毅的目光交匯,兩廂不善。


    她隻抱著餅幹桶晃了晃,大致看清了裏麵還有七八塊後,便將餅幹全都倒了出來。


    龍椿留下了四塊餅幹給小柳兒,又把餘下的四塊分給孟璿兩塊。


    自己再吃一塊,再給韓子毅一塊。


    孟璿一路盯著韓子毅走到了茶幾邊。


    見他占了龍椿身邊的沙發後,便有意無意的瞪了他一眼。


    在孟璿心裏,龍椿在與人談情這方麵,簡直單純的像張白紙。


    早年龍椿喜歡那個臭教書的的時候,她心裏就一千個一萬個的看不上那貨。


    覺得那貨窮嗖嗖又文縐縐,實不算是個男人,給龍椿提鞋都是不配的。


    孟璿自幼在戲園子裏長大,老早就把男男女女那點兒破事看清楚了。


    在她心裏,男人這種東西,可以利用,可以調教,可以玩弄,卻唯獨不可以愛。


    這些個滿腦子下三路的東西,根本就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所在,不玩兒死他們就不錯了,還愛?


    愛他娘的什麽東西?


    倘若他們靠的住,她娘當年又怎麽會將她托給龍椿後,就一頸子吊死在了蘭府門口?


    這樁悲劇,她媽不自愛是其一,蘭家那個老畜生靠不住就是其二。


    孟璿麵上笑著,心裏卻惡狠狠的發願。


    她絕不會讓龍椿走她媽的老路,絕不會。


    她獨自在大沙發上坐端了身子,眼中滿含著不屑。


    結果孟璿這廂正打算開口試探韓子毅虛實時,就被龍椿塞了一嘴的曲奇餅幹。


    “吃,好吃”


    孟璿嘴沒張開就被堵了迴去,隻得先低下頭嚼餅幹。


    龍椿看她吃的乖便問:“好吃不?我以前沒吃過這個,怎麽這麽好吃?咱家怎麽從來沒買過?”


    說著,龍椿又拿起了餅幹筒子,細看上麵的英文字樣。


    看了半天之後,她又把餅幹筒給了孟璿。


    “英文,你不是在西安學英文了麽,你看的懂,你看”


    孟璿被龍椿接二連三的問話破了功,她乖覺的低下頭去看餅幹筒,隻說。


    “這個是英國人做的餅幹,裏頭有......好家夥!這裏頭全是油啊!”


    龍椿笑:“有油怎麽了?誰家做飯不放油的?”


    孟璿猛然一抬頭,氣憤道:“這裏頭八成都是油啊,誰家做飯油比菜多啊?剛那麽大一塊吃下去,我得胖成什麽樣啊”


    龍椿被孟璿的反應逗笑,默默把分給她的第二塊餅幹塞進了自己嘴裏。


    “那你別吃了,我吃,嘿嘿”


    孟璿丟開餅幹筒,心有餘悸的舔了舔嘴角。


    發誓以後見了這個“曲奇”就躲開,絕不貪嘴了。


    龍椿這頭兒專心致誌吃著餅幹,仔細品嚐著那份油潤濃厚的口感。


    那頭兒的孟璿卻進入了拷問韓子毅的心境。


    她越過了龍椿和餅幹,直勾勾的看向韓子毅。


    “這位......就是韓司令吧?”


    韓子毅笑的溫和,眼底卻不見顏色。


    “是,幸會”


    孟璿一扯嘴角:“聞名不如見麵,韓司令真是一表人才,隻是這臉上,卻不知是拜哪個美人兒所贈?”


    龍椿聞言咳嗽了一聲。


    她忘了告訴孟璿韓子毅臉上的傷是她弄的了。


    於是不知真相的孟璿隻能依照自己的判斷,去臆想這個傷是誰弄出來的。


    在孟璿心裏,龍椿根本不是個會把男人臉撓花的小媳婦性格。


    她家阿姐真生氣了,隻會當場給那人出殯,根本不會這麽溫柔。


    是以,韓子毅臉上的傷,八成是被外麵的野女人撓的。


    韓子毅聽了這話倒不掛臉,仍是平靜的笑著。


    “的確是美人所贈”


    龍椿聞言又咳嗽了一聲。


    她剛想開口去攔孟璿,卻又晚了一步。


    孟璿哼笑一聲,幾乎有些不可思議。


    “韓司令很坦蕩啊,我阿姐嫁進貴府才幾天,尚且沒得到什麽實惠,綠帽子倒是先戴上了?怎麽?是這個美人夠潑,還是韓司令你沒種,讓個女人拿住了?”


    龍椿絕望的一閉眼,韓子毅笑著一點頭。


    “她這個人,倒談不到潑,就是脾氣大些,不過我確實沒什麽種,她有心要拿住我的話,我肯定是束手就擒的”


    龍椿將腦袋埋在桌子上,對著孟璿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又低聲道。


    “......他臉上是我弄的,那天雨山說小柳兒臉讓火燎了,我一著急就......”


    孟璿:“......”


    韓子毅聞言沒再看向孟璿兒,隻低頭去問龍椿。


    “茶葉在哪?”


    龍椿沒迴頭,抬手指向餐廳裏的邊櫃,還悶聲交代一句。


    “碧螺春”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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