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椿挑眉:“我不明白這話”


    韓子毅聞言,便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


    “我打給你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想跟你說什麽,但你叫我等你一會兒的時候,我忽然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既然你讓我等一會兒,那我就等一會兒吧,這不比我沒話找話惹你煩來的愉快嗎?”


    龍椿仍是笑:“我要睡覺了”


    韓子毅又打一個哈欠,問:“我昨晚等到四點鍾的時候,眯著了,六點一刻醒來,又繼續等,你想不想知道,我等你迴話的時候,都在想什麽?”


    “想什麽?”


    “我在想你睡覺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還是光著身子的,倘若你光著身子,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龍椿被韓子毅的哈欠聲勾引,也跟著他打了一個哈欠。


    電話掛斷之前,龍椿溫聲道:“我是光著身子睡覺的,但具體是個什麽光景,我自己也沒有看過,你想看嗎?”


    “想看的”韓子毅答。


    “以什麽眼光看?”


    韓子毅想了想:“以丈夫看妻子的眼光看”


    “韓懷鬱,我們並不是真的夫妻”


    韓子毅一手拉住自己的皮帶扣,一手將扣針戳進扣眼裏。


    他說道:“我知道啊,我這不是正在努力讓咱們變成真的夫妻嗎?”


    龍椿被他逗笑:“為什麽呢?”


    這一次,韓子毅沉默了很久。


    他將電話機挪開,自己坐在了床邊,又半勾著身子,將肘尖抵在膝蓋上,一手托腮。


    “因為我發現,你這個人又冷酷,又有心,竟然很值得一愛”


    電話掛斷了,龍椿將聽筒掛迴了電話機。


    她的心情絲毫沒有被韓子毅的話影響,在對著窗外伸了個懶腰後。


    她便在屋中大起拳腳,對著空氣耍了一套太極十八式。


    及至一套拳法收式,龍椿渾身的酸麻,便都平息了。


    但她仍是打哈欠,心裏還額外糾結著一件事。


    她是等朗霆迴來,吃了油茶糖糕後再睡呢,還是這會兒睡了,醒了再過去吃?


    思來想去,龍椿又拿起電話打進了香草廳。


    那頭小柳兒剛撈完湖裏的枯黃小島,方進香草廳便接到了龍椿的電話。


    “阿姐,你要啥?”


    龍椿握著電話嘿嘿一笑:“等不及朗霆迴來了,你給我端點油條包子過來,不要豆漿,弄一大碗熱牛奶,多放糖”


    小柳兒一樂:“好哇!阿姐你等我一會兒,我再給你拿個白俄麵包,這麵包泡奶裏吃甜甜的,跟糖糕一個味兒,還好消化”


    “行”


    ......


    朗霆迴來的時候,龍椿已經睡下了。


    他也沒敢去龍椿房裏轉悠,怕晃醒了她要挨巴掌。


    是以,朗霆隻好抱著滿懷的燒餅糖糕,並裝在搪瓷缸子裏的一海油茶,心如刀絞的走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的小廂房床上,坐著麵容枯槁的小媳婦兒。


    小媳婦兒大名叫馬蘭,小名叫妞妞。


    彼時她和朗霆情好之際,朗霆總是一口一個小妞兒的叫她。


    便是蜜裏調油來形容那時的兩人,也是不為過的。


    可現在......


    朗霆將早點放在了馬蘭床邊的小櫃子上,而後又擰了一把熱毛巾給她擦臉。


    馬蘭看著自家這個能幹多金又年輕英俊的丈夫,腹中的委屈,忽然就怎麽都憋不住了。


    “你那姐姐是你什麽人?親戚還是旁的什麽?怎麽就那麽厲害?前兩天伺候我吃飯鋪床的那個丫頭,叫小柳兒的,她又是你什麽人?她一口一個哥的叫你,又不是你的親妹子,你叫我怎麽想?你領我迴奉天的時候怎麽說的,你說你這輩子就我一個!你......”


    朗霆被馬蘭那雙哭腫了的眼睛看心疼了。


    他伸手將人摟在自己懷裏,又欺身上了床,抱著馬蘭靠向床頭,認命般說道。


    “我做的不是尋常生意......”


    馬蘭聞言,絕望的一閉眼。


    其實她早有預感。


    她在天津的時候,就是柏雨山公館裏的一個後廚丫頭。


    雖然她平時隻管給柏雨山燒洗澡水,但個把月下來,她還是聽了幾耳朵閑話的。


    好比為什麽主人家不出去工作,卻還能養住這麽大一個公館。


    又好比公館三樓是不讓下人進的,因為那裏頭不是槍炮就是刀具,都是些要人命的玩意兒。


    卻原來,溫和有禮的柏先生,是個做人命生意的劊子手。


    彼時的她,很是豔羨柏雨山的富貴,但也從心底裏驚恐起來,認為這份營生太過可怕。


    那一日,她在公館裏見到了一位穿著體麵西裝,笑起來又跟個大男孩似得朗霆。


    隻一眼,她就覺得他親切可愛。


    朗霆一進公館就跳到了柏雨山背上,他沒大沒小的勒住柏雨山脖子,嬉笑道。


    “好大哥,我千裏迢迢的來看你,你拿什麽招待我?你離阿姐這麽近,又常常迴柑子府,阿姐肯定偷摸給你塞錢了,你現在拿出來咱們還好平分,要是被我自己翻出來!哼!”


    朗霆說著笑著,柏雨山也拿他沒辦法似得,背著他瞎晃,想把人給晃下去。


    “柑子府又不是個印鈔間,你哪隻眼睛看見阿姐給我塞錢了?我這兒什麽值錢的都沒有,喏,就這一個丫頭,上個月剛買的,你要就領走,再沒旁的了”


    彼時站在餐櫃邊的馬蘭一愣,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


    朗霆盯著她看了一眼之後,也愣了。


    而後,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有心攀援富貴的馬蘭,和一見鍾情的朗霆,成了一對嶄新嶄新的小夫妻。


    他倆一個裝聾一個作啞,就這麽隻談風月,不談其他的過起了日子。


    朗霆不管馬蘭心裏在想什麽,他隻覺得這個丫頭漂亮,活泛,胸口看著還沉甸甸的,於是他就愛她了。


    馬蘭也不去想朗霆為何會如此年輕,就如此有錢,出手便送了她四兩重的金鐲子。


    她隻知道這金鐲子好看,光亮,戴在手上還沉甸甸的,於是她便在一片金光閃閃的欣喜中,拋棄了天津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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