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閑聊邊走路,很快就走到了一處小河邊。


    龍椿今天出門的時候,特意謝絕了柏雨山和小柳兒的跟隨。


    隻說自己要去辦一件大事,且不會走太遠。


    柏雨山原本是不放心的,可龍椿的態度卻很堅決。


    最後無法,他隻得讓雪子醫生跟著龍椿出門才肯放行。


    龍椿無所謂雪子跟不跟著自己,她隻是不想柏雨山和小柳兒跟著她。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看見柏雨山和小柳兒的時候,心裏就特別亂。


    她總能恍恍惚惚的看見許多過往的畫麵,可等她想要細看彼時發生了什麽。


    那些畫麵卻又都是一片模糊了。


    她不喜歡這樣霧裏看花的感覺,太累了。


    到了小河邊後,龍椿便放下了手裏的小盆子,又仔細挽起了褲腳。


    她今天穿的衣裳是件立領正盤扣的長袖長褲,通身香蘭色,很似老人家練太極時的打扮。


    這件衣服是小柳兒早起給她穿的,說是她以前的衣服。


    龍椿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衣裳,但見穿起來頗合身,也就不細想了。


    龍椿挽好褲腳後就要下水去,雪子醫生穿著層層疊疊的和服站在她身後看著,又滿眼擔心的問。


    “真的要下去嗎?會不會危險?”


    龍椿一笑:“你下去要危險的,我下去沒事”


    雪子醫生不解的歪頭:“為什麽這樣說?”


    龍椿站在水裏大笑,隻道:“因為你矮墩墩的,下來水都能沒到脖子上,哈哈哈哈哈”


    雪子聞言也跟著龍椿笑,而後,她便忽然有些明白韓子毅為什麽會愛上眼前這個女人了。


    “龍小姐,你總是這樣愛開玩笑”


    龍椿眨眨眼:“開玩笑多好呀,唔,我開玩笑的時候,也會覺得這個世界好一些呢!”


    雪子微笑:“那太好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龍椿一邊摸著魚。


    龍椿今天之所以跑來這條小河邊,其實就是為了給殷如玉找魚的。


    上次她貪嘴吃了人家的魚,本以為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可當殷如玉說那是他家的鎮宅魚之後,龍椿就不可避免的愧疚了。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闖禍的時候常常不計後果,但日後想起,便總會起一點愧疚。


    龍椿在河裏摸了半晌,發現河邊這一塊並沒有魚。


    便是有,也都是些拇指長的小魚崽在石頭下鑽著。


    龍椿吸了吸鼻子,就著河水抹了一把臉。


    十月份了,河水已經有些冰涼。


    龍椿看著沒過自己小腿的河水想了想,決定還是往河中央再走一走。


    水稍微深些,魚肯定就多些,總不能白來一趟。


    察覺了龍椿意圖的雪子醫生有些不安,便立刻喊道:“龍小姐!不要再往河中間去了!危險!”


    龍椿仍是笑著,一邊揮手一邊往河中間走去,嘴裏還說道:“沒關係!這水最深也就到我腰.......”


    龍椿的話還沒說完,人就被湍急的河水吞了。


    龍椿不知道的是,她今天來的這條小河,乃是十裏八鄉最有名的吃人河。


    這條小河表麵上看著人畜無害,可因下遊通著黃浦江,是以內裏的水流格外洶湧。


    河水上下分了層,麵上無波無瀾,底下卻是驚濤駭浪,分分鍾都能溺死人的。


    龍椿水性不差,但對於這樣邪門的水流,她難免就要慌神。


    眼下的她還是個半大孩子,根本沒有從前的冷靜理智。


    被河水吞沒那一刻,龍椿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身體本能的想要唿喊求救,可四麵八方的水流一下子就衝進了她嘴裏,竟是叫也不準她叫。


    一瞬間,龍椿的眼鼻耳喉全都被水溺斃。


    她想掙紮著衝出水麵,卻奈何水中沒有絲毫著力點,水流還一直卷著她的腿,將她往下拉。


    不到三分鍾,龍椿就溺在水裏不動了。


    她聽不見岸上雪子醫生的唿喊。


    她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進入了一個完全靜謐的世界。


    這個世界有些昏暗,有些暖和,又有些雪的味道。


    她暈暈乎乎的在昏暗中睜開了眼睛,直覺告訴她,這是某一年的大年夜。


    她喝的酩酊大醉,要先去睡覺,她的弟弟妹妹還在香草廳裏守歲。


    她想,等她這一覺睡醒了,就到了大年初一,大師傅會包很多餃子。


    她要多吃點,得個好兆頭。


    想到這裏,龍椿笑了。


    她又往溫暖的被窩裏縮了縮,隻想快點迎接明天的到來。


    可是恍惚間,她身後居然貼上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胸口炙熱,偏身上又帶著雪氣。


    他似乎和自己很是親昵,將她摟進懷裏的這個動作,他做的十分熟稔。


    龍椿不自覺轉過身去躺著,和男人麵對麵的相望。


    “累不累?”她問。


    那人沒有答話,隻是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龍椿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問他累不累。


    她心裏隻是覺得,好似她天然就該問他這一句。


    那人搖搖頭,又用自己的鼻子抵住她的鼻子,沙啞道。


    “不累”


    龍椿感受著男人的鼻息。


    好怪,明明四際昏暗到看不清彼此的麵孔,可她卻十分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他的疲憊。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將男人的腦袋抱進懷裏,做出一種保護的姿態。


    “你肯定累壞了”她說。


    被抱著的男人悶悶的,忽然,他哽咽的歎起氣來,隻說。


    “嗯,累死我了”


    .......


    龍椿從病床上睜眼的時候,雪子醫生還在昏迷中。


    唯有上天知道,矮小的雪子是怎麽把龍椿這個手長腳長的大個兒從河中拖出來的。


    當雪子將龍椿拖到岸上後,她幾乎已經是脫了力的狀態。


    彼時快要昏迷的雪子躺在龍椿身邊,心下萬分慶幸自己自幼在衝繩長大,熟知水性。


    才能在今天救人於危,積下七級浮屠。


    真是萬幸。


    這之後,兩個人便在河岸邊上昏到了夕陽西下。


    倘或不是柏雨山熬不住擔心出來找人,兩人隻怕是要被狼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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