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銘走路還算穩當,倒是龍椿暈乎乎的低了一下頭,像是不勝酒力的樣子。


    黃俊銘眼疾手快的扶了龍椿一把,問。


    “阿姐頭暈?”


    龍椿擺了擺手,用力擠了一下眼睛,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讓廚房燒杯濃茶過來”


    小柳兒忙忙點頭:“好,我去燒我去燒”


    一幹人離開後,龍椿獨自坐在餐廳裏,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一縷淡青的煙氣唿出,龍椿的眼睛就變得水汪汪的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醉的還是懶得,整個人沒骨頭似得窩在了餐椅裏,形似一隻綿軟的大貓。


    她咬著煙,伸手去夠桌上那隻手表盒子。


    黃俊銘抱孟璿上樓時,沒有手帶走這隻盒子。


    龍椿打開表盒,眯著眼看那手表。


    手表很好看,因為是全新的,白金的鉸鏈上沒有一點瑕疵。


    光潔的寶石表盤,也如一汪小小的湖泊,寂靜無痕的水波裏,正倒映出煙雲裏的她自己。


    ......


    韓子毅夜裏迴了帥府,懷裏揣著一遝厚厚的地契。


    龍椿被他帶累的失了柑子府,他有心彌補她一番。


    但直接給錢,好似也不是那麽迴事。


    於是他這幾天動用了不少關係。


    熟人托熟人的搜羅了一番,才在北平買下了幾塊頗緊俏的地皮。


    他想把這些地皮送給龍椿做賠禮,意在叫她不要心慌驚惶。


    他想告訴她,便是柑子府倒了,她也有這些新地皮傍身。


    隻要她想,哪裏都可以是全新的柑子府。


    然而韓子毅迴到家時,卻沒有看見龍椿。


    他走進客廳外的開廳,隻見白夢之正坐在沙發上喝紅茶。


    較之從前,她的麵容憔悴了一些。


    然而她即便是憔悴了一些,也還是美的如同天使。


    白夢之穿著一身白洋裝,端茶杯的姿態十分優雅。


    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也隨著她的眼眸一起,在水晶吊燈下熠熠生光。


    幾個認得她的年長老媽子站在她身後,正笑眯眯的同她敘舊。


    期間一口一個“夢之小姐”,叫的很是親熱。


    她們說起十年前的帥府,說那時的三少爺多麽鍾情於夢之小姐。


    而那時的夢之小姐,又是何等的幼小美麗,惹人喜愛。


    韓子毅一步跨進了開廳,坐在了白夢之對麵。


    他眉眼冷冷的看著那些老媽子,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媽媽們要替我待客嗎?”


    老媽子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們隻記得從前的韓子毅,是很喜歡白夢之的。


    而白夢之這個嬌小姐若是能嫁入帥府。


    那肯定是比龍椿這個動輒就打人的太太好伺候。


    此刻,老媽子們雖然看不清形勢,但還是保持住了人在屋簷下的謹慎。


    她們一溜煙的離開了前廳,走之前還竊竊私語的議論著兩人。


    老媽子們走後,開廳中就安靜下來。


    白夢之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抬眼看向韓子毅,隻這一眼,她就被韓子毅看出了端倪。


    她哭過了,韓子毅想。


    白夢之有些緊張的將兩隻手交叉著握住,因為握的太過用力。


    她白皙的指關節上,都被握出了血管的深青色。


    “子毅......你為什麽,不迴家了?”


    韓子毅沒想到白夢之會這麽說話。


    “家?哪裏的家?”


    白夢之低下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哭。


    “就是,香茅公館啊”


    韓子毅歎了口氣,從她突兀的用詞裏,察覺到了她的來意。


    “你又缺錢了?十萬,不到一個月,沒有了?”


    白夢之的腦袋又低下去一些,她愧疚難過到了極點,所以不能正麵迴答他的問題。


    “我......你給我那些錢,是為了和我分手的嗎?”


    韓子毅點頭:“是”


    “為什麽?”


    “什麽?”


    “為什麽要和我分手,我不漂亮了嗎?”


    韓子毅本是不想笑的,可白夢之的這句話問的太過理所當然了。


    就好像他愛她,就隻是愛她的漂亮一樣。


    “對,你不漂亮了”韓子毅報複般說道。


    白夢之錯愕的抬起頭:“你......”


    韓子毅摘了頭上的軍帽,將兩隻手肘撐在了膝頭。


    “白小姐,我真的不要你了,雖然你從來都不是我的,但我就是,不要你了,你能明白嗎?”


    白夢之聽了這話,心裏難過到了極點。


    “你憑什麽不要我?我不好嗎?我跟著你的時候,從來沒有跟別人亂來過,你以前也說過......你不會看我餓死在外麵的!”


    韓子毅疲憊一笑:“是我不要你嗎?白夢之,你用一件舊汗衫栓了我快十年,還不夠嗎?難道我要用一生的光陰,去愛一個不愛我的人嗎?”


    韓子毅說話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質問自己,又像是在質問白夢之。


    白夢之始終沒有發覺,其實從韓子毅出現的時候。


    她就已經進入了一種對著父母撒嬌的狀態。


    她知道自己在胡攪蠻纏,可她之所以能這樣胡攪蠻纏。是因為她心裏明白。


    即便她再怎麽胡攪蠻纏,韓子毅都是會慣著她的。


    舊年那件替少年罩住裸體的破舊汗衫,讓白夢之成為了這段感情裏的上位者。


    她習慣了在高位,習慣到連俯身看看那個被她踩進塵埃裏的人,都不願意。


    她隻想他托舉她,她不想去懂得他。


    韓子毅看穿了一點,所以選擇了離開。


    白夢之不想看穿這一點,所以她又來到了帥府。


    她總覺得,韓子毅是不可能對自己狠下心來的,隻要她......


    白夢之咬住了嘴唇,眼淚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流了滿臉。


    她伸手解開了自己領口的旗袍盤扣。


    此時此刻,她還是絲毫不在意韓子毅的感受。


    她真的不關心他究竟在想什麽,究竟想要什麽。


    她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決定他人的需求,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在她眼裏,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的。


    打嗎啡的前男友是這樣,騙了她五萬塊的殷如玉是這樣。


    韓子毅,也一定是這樣。


    隻要女人脫下衣裳,男人就會對女人好。


    能好多久?不知道。


    但她還年輕,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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