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毅也不知自己怎麽了。


    或許是剛吃飽了麵條,讓他腦袋發暈。


    又或許是剛抽飽了尼古丁,讓他有些飄飄然。


    他忽而伸手捏上龍椿的腮幫子,一下一下扽著她的臉肉。


    他的力道不大,近似提小狗脖子的那種力氣。


    龍椿咬著煙,沒覺得疼,就也不掙紮。


    她眯眼看著韓子毅,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何明硯是個大軍頭,八萬人的軍隊駐紮在烏蘭察布。


    他在烏蘭察布的草原上,種了一片望不到邊的大煙地。


    全中國的軍閥都知道何明硯是靠什麽發的家。


    每年從烏蘭察布運出來的煙土板子,全部都是以噸為單位的。


    這些煙土源源不斷的輸送全國,數不清的銀元大洋,便也源源不斷的落進何明硯的口袋。


    何明硯有兵,有錢,有烏蘭察布這塊地盤。


    即便是比他兵多的軍閥,也輕易不敢招惹這個煙土大王。


    他老人家如今在烏蘭察布的地位,也就跟紫禁城裏的皇帝老子差不多了。


    龍椿想劫他,是件很有勇氣的事。


    但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龍椿是很想做一下這個勇夫的。


    別人看何明硯是有兵有錢的煙土大王。


    但龍椿看何明硯,卻隻覺得這廝簡直是烏蘭察布草原上的超級肥羊。


    龍椿本以為韓子毅會出言勸她,不要去招惹著這種量級的大軍閥,他沒法兒給她善後。


    可誰知,他隻是掐著她的臉說。


    “我也想狠狠掐你一下,可我下不了手”


    “啊?”


    龍椿疑惑的嗆了一口煙,哢哢哢的咳嗽了幾聲。


    韓子毅見狀便放開了留戀在她臉上的手,轉而拍向她的後背。


    龍椿不解的看向韓子毅,她這頭兒想著要和他談生意,他卻想掐她臉?


    難道他還在跟他記仇麽?


    畢竟......她的確是在韓子毅這張臉上造了不少孽。


    龍椿心裏琢磨著,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發覺此刻韓子毅看她的眼神,有些纏綿太過了。


    這廝的眼神。


    濕漉漉的嚇人。


    龍椿後背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


    不知為何,她覺得現在的韓子毅看起來有點可憐。


    就好像不論自己說點什麽,他都會聽的落下來淚來。


    好荒唐的一個神情。


    龍椿想,這廝真是有些難纏。


    自己還真不能拿糊弄傻小子那一套糊弄他。


    她得順著他說話,才好達成目的。


    “那我給你掐一下,你幫我搶何明硯好不好?”


    韓子毅聽了這話,笑的不冷不熱。


    “我說了我狠不下心,就代表我隻是不想,不是不能,你不要拿這個跟我講條件”


    韓子毅的表情有些執拗,似乎很煩龍椿跟他談交易。


    龍椿看著他這副表情,心裏頓時起了一把無名火。


    自己為他除掉了爹和大哥,讓他上位,又因為他的原因被人抄了家,賠上了柑子府。


    時至今日,他還不耐煩上了?


    龍椿盯著韓子毅,眼底的平常笑意漸漸褪去。


    “你要這麽跟我說話,是不是?”


    韓子毅頂著那張滿是疤痕的左臉,又用那雙帶著疲憊和倦的眼睛看著龍椿。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眼眶都有些酸澀發疼了,才收迴目光。


    “我的意思是,即便你不拿任何東西跟我換,我都會無條件幫你”


    “我的意思是,不要拿你自身跟我做交易,我不喜歡這樣,我今天想捏你的臉,就拿幫你搶何明硯這件事來和你做交易,那明天我想跟你洞房花燭夜,是不是隻要找個更大的人情出來,就真能近你的身了?”


    韓子毅說著說著,忽然就氣餒起來,他有氣無力的看向龍椿。


    “別這樣好不好?”他問。


    “別這樣,好嗎?”他又問。


    韓子毅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


    龍椿將最後一口煙吸完,她將煙蒂按進煙灰缸裏。


    又騰出手來,捏起了韓子毅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我們結婚,不就是交易麽?你矯情什麽?”


    韓子毅平視著龍椿的眼睛,隻同她對視了片刻,就莫名躲閃起起來。


    他想扭開臉,卻又被龍椿死死捏住下巴。


    他沒法子似得歎了口氣,坦誠道:“我沒出息,我愛上你了”


    龍椿聞言,沒忍住的笑出了聲,還刻薄道。


    “兩片嘴皮上下一碰就是愛了?你才認得我幾天,曉得我是什麽人?這麽輕易就說出口的愛,是不是太廉價了?”


    韓子毅垂下睫毛,表情有些破碎。


    “我沒覺得廉價,那個教書的愛你愛的很高貴嗎?高貴在哪裏?”


    這話有點賭氣的成分,可龍椿卻十分認真的想了想。


    “他人好,不屑撒謊的,所以他說愛我,那就是真的愛我了”


    韓子毅聽了這話就氣笑了。


    “我對你撒過謊?”


    “那倒是也沒有”


    韓子毅低笑,也不再爭辯。


    “我不跟死人爭,但我不是個扯謊撩閑哄女人的人,你說的對,我認得你沒幾天,但你認得我不也沒幾天麽?今天這些話,咱們以後再聊吧”


    龍椿深深看著韓子毅,覺得自己真有些看不透他了。


    她問:“你究竟看上我什麽?還是心裏空的難受,著急找個同夥?”


    韓子毅搖頭,捏著龍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又強迫她舒展開手心,讓自己手心的槍繭,和她虎口的刀繭磨蹭在一起。


    這動作親密堪比交媾,龍椿難受的直皺眉。


    “察哈爾那天晚上,我喝了鹿血酒,你問我為什麽不去妓館裏混,我說我不至於,我現在也還是這句話,我不是耐不住寂寞,我真不至於因為寂寞就和人交心”


    “為什麽是我?”


    韓子毅在她手心劃拉一下,龍椿打了個冷顫。


    “因為你有心”


    龍椿的手被韓子毅握的發燙,她幾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問。


    “何以見得呢?”


    “那天在赤峰你替我擋槍”


    龍椿搖頭:“當時換做我任何一個弟弟妹妹,我都會擋”


    韓子毅抬眼輕笑:“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你有心,即便你當時沒把我當做你的男人,但你至少是把我當成自己人了吧?”


    龍椿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韓子毅隻看著她微笑,平靜道。


    “我第一次被人當做自己人,我好高興,所以我說你這個人,既冷酷,又有心,竟然很值得一愛,一點兒也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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