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急急的刹停了。


    柏雨山率先下車去給龍椿拉車門,韓子毅也跟著龍椿的腳步下了車。


    他無暇關心汽車兵的傷勢,隻急匆匆去追龍椿。


    龍椿換車之際,韓子毅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這事兒我辦的糊塗,我補償你,你別跟我生分,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是寧死也叫你先跑的人,而你也不是全然的無情,你為我擋槍,真的,我這輩子頭一迴有人這麽對我,我記你的情,但凡你還有一點點信我,往後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我隻求你別跟我生分”


    這話足夠低三下四了,龍椿停下腳步,凝視了韓子毅片刻,接著她便向柏雨山伸出了手。


    “刀”


    柏雨山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刃鋼刀送上。


    龍椿接過後,上手就按住了韓子毅的頭。


    她抄起刀子,當場在韓子毅的左臉上劃了一通。


    直到血水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手和他衣領後,她才覺得滿意。


    末了,龍椿又避開要害,在他肩頭心口各刺了一刀。


    韓子毅疼的說不出話,卻絲毫不肯掙紮。


    龍椿做完這些,隻留下一句。


    “北平王家知道嗎?王忠宇,在新政府做參謀的那個”


    韓子毅疼的臉皮都在抽搐,但還是咬著牙迴話。


    “知道的”


    “你治死他”


    “好”


    韓子毅答應的痛快,卻隻換來龍椿一聲冷笑。


    她惡狠狠的,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又陰陽怪氣的道。


    “不是沒害過你的人不殺嗎?”


    韓子毅被這個窩心腳踹翻在地,卻仍是掙紮著爬起來。


    “害你就是害我,可以殺”


    龍椿還是不屑。


    “去你媽的吧”


    ......


    龍椿迴到北平之後,天上的雨還是沒停。


    秋雨最凍人不過,被大火焚燒過的柑子府不再花紅柳綠,隻透著黑漆漆的,濕漉漉的暗。


    柏雨山打電話定下的棺材已經送到,柑子府一眾仆人也已經入棺停靈。


    龍椿走到中庭,對著庭中的二十五口棺材一一鞠躬。


    禮成之時,她早已頭臉全濕,滿身惡寒。


    二十五口棺材之後,站著朗霆和他的小媳婦兒。


    以及大黃小丁,還有紗布包臉,捧著骨灰盒,背著刀匣子的小柳兒。


    黃俊銘和丁然自楊梅走後,就被龍椿派出去辦事了,是以便躲過了這段時間的腥風血雨。


    昨天他們迴來,看到一片漆黑的柑子府,險些暈倒過去。


    又聽聞龍椿被綁,更是急火攻心,恨不能當場去找王世傑報仇。


    龍椿走到眾人麵前,什麽都沒有解釋。


    她隻是笑:“人都在,就還好”


    眾人聞言,眼眶皆是一熱,除卻朗霆那個小媳婦兒。


    他們跟著龍椿太久了,知道柑子府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龍椿這句話的意思是,家沒了,但家裏人還在,


    所以......就還好,還是不幸中的那一個萬幸。


    這句話說完,龍椿看向朗霆。


    她仍是沒有廢話,隻看著這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想起那句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醒世名言。


    半晌後,龍椿道:“朗霆,出事的時候,府裏隻有你一個大人,但你沒管小柳兒,你帶著你的女人跑了,小柳兒管你叫了快十年哥,她叫的這一聲哥,叫到哪裏去了?”


    朗霆知道龍椿會在這件事上跟他發作,可那天他原本是拉了小柳兒和馬蘭一起跑的。


    但小柳兒不肯跟他同路,非要去龍椿房裏拿骨灰和書。


    他拗不過她,就隻好......


    朗霆低著頭,知道辯解無用。


    事實就是事實,人死不能複生,疤痕不會消失,錯了就是錯了。


    他低著頭:“阿姐,我錯了”


    龍椿不再看他,隻對著丁然道:“去找根膠棒過來”


    丁然一愣,看眼色般的看向柏雨山,又小心翼翼的提醒了龍椿一句。


    “阿姐......膠棒會把筋打斷的......”


    柏雨山聞言一皺眉,連忙使眼色讓丁然去拿,不要多說話。


    丁然會意之後,便不敢再耽擱,小跑著就去了。


    龍椿看迴朗霆,又麵無表情的從柏雨山手上接過一把槍,緩緩遞進了朗霆手裏。


    “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你把這個女人殺了,以後繼續當小柳兒的哥,過咱們過慣了的日子,二,你不要這個家了,要另起爐灶,那你就挨一頓膠棒,把我教你的本事還給我,咱們兩清”


    話音落下,朗霆眼圈兒通紅的抬了頭。


    他眼睛大,流出來的眼淚珠子也大。


    此刻,這些眼淚珠子正一顆一顆的,從他眼眶裏往下滾。


    龍椿看著他一言不發,就隻等他一句話。


    馬蘭依偎在朗霆身後,聽了這話隻覺得龍椿不講理到了極點。


    但無奈她剛想張嘴替自己男人說話,就被龍椿一記冷眼壓住了。


    龍椿的眼睛沒有溫度,仿佛兩顆毫無生氣的玻璃珠。


    她明明心痛難忍,臉上卻麻木不已。


    她伸手抽出自己身上的刀,抬腳向馬蘭走去。


    “你選不了,阿姐替你選”


    柏雨山知道,龍椿這句話是在留朗霆。


    但可惜的是,朗霆已經留不住了。


    柏雨山垂下眸子,不動聲色的歎氣。


    他的心也在痛,隻是不似龍椿那般徹底而絕望。


    朗霆在龍椿逼近的最後一刻,挺身擋在了馬蘭麵前。


    他忍住哭腔,忍的渾身發抖,淚如泉湧。


    “姐......姐......”


    這兩聲姐一出口,龍椿便好似受了什麽刺激一般。


    她撇開刀刃,伸手就甩了朗霆兩巴掌,而後便是接二連三的拳腳相加。


    她邊打邊罵,邊罵邊心碎。


    “沒出息的東西!沒心氣的東西!死不了的狗崽子!白眼狼!我他媽白養你!我他媽的白養你了!”


    龍椿的拳頭太硬,倘或朗霆不是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是決計挨不住這樣一頓痛毆的。


    黃俊銘盯著馬蘭的動靜,見她有要去拉扯龍椿的意思。


    便當即在背後給了她一腳,將她踩在了地上,叫她眼睜睜的看著朗霆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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