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椿低頭看向韓子毅,隻見他眼睛都被鹿血酒燒紅了,眼角還隱隱掛著一點生理性的淚水。


    可眼神裏,卻沒有一絲邪念。


    龍椿笑起來,露出標準而潔白的八顆牙齒。


    她沒有酒窩,嘴唇不薄不厚,也不過分紅潤,一笑起來,倒顯得麵善。


    “我從沒聽人這樣誇過我”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什麽?”龍椿問。


    韓子毅有些茫然的眨眼:“你為什麽,沒和男人那樣過?”


    龍椿低著頭一思索,這一低頭,她鬢邊的碎發就掃到了韓子毅的鼻尖。


    他倆已經挨的過分近了,卻始終沒人察覺不對。


    片刻後,龍椿說道:“原本是會的,但是那個人走的早了,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為他金盆洗手,他就被我的仇家治死了”


    韓子毅聞言笑出了聲,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出聲。


    “那你替他報仇了嗎?”


    龍椿也笑:“報了”


    今夜的韓子毅似乎格外有閑心。


    他的身體明明已經躁動不安到了極點,可心思卻仍是憂鬱內斂的。


    他像是個初嚐情事的男大學生一樣。


    他不關心龍椿衣服下麵的春色幾何。


    他隻想了解她的靈魂,並同樣期待,她也願意了解自己的靈魂。


    他對龍椿感覺特殊,每每見她,都讓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同類。


    可再靠近些,他卻又發現,龍椿雖然表麵微笑,內裏卻險惡歹毒,從不顧惜除自己之外的生靈。


    韓子毅怔怔的看著龍椿,又張開嘴問道。


    “你怎麽給他報仇的?”


    龍椿無甚情緒的挑了個眉,翹起嘴角。


    “就,殺了他一家老小,又把他祖墳炸了,他府上還有個剛懷了孕的小媳婦子,我也......”


    龍椿的話沒說完,就被韓子毅伸手捂住了嘴。


    他不想再聽這些血淋淋的話,隻好另起話頭來談。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誰?我的仇家,還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韓子毅聞言抬了頭,幾乎有些著急的問。


    “你是喜歡他的?”


    龍椿笑:“我不喜歡他,幹嘛還要想著為他金盆洗手呢?”


    “你喜歡一個人,就會為了他金盆洗手嗎?”


    龍椿點點頭:“嗯,我是這樣想的,我們這個行當太容易跟人結仇,倘若日後真的成了家,那家裏這些人不就是現成的肉票麽?所以要成家的話,這一行肯定是不能做了”


    韓子毅聽著她的話,心裏蕩起一陣陣漣漪。


    他從床上坐起身,盤著腿,又伸手捧住了龍椿的臉。


    龍椿被他的手掌燙了臉頰。


    一瞬間裏,她先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後又下意識的往自己腰上摸了一把。


    好在腰間雙刀健在,這又使得她鎮靜下來。


    “幹什麽?”龍椿問。


    “你肯愛我嗎?”韓子毅問。


    龍椿的腦袋在韓子毅的雙手裏歪倒,像是看不懂韓子毅熾熱的眼神一般,邊笑邊問。


    “我都還不了解你,怎麽談的到愛?”


    韓子毅聞言鬆開了龍椿的臉。


    他咽了口唾沫,高高大大的一個身子瞬間站立起來。


    他赤裸的雙腳踩在白床單上,又在昏黃的燈光下,解腰帶扯外套的,將自己扒了個精光。


    龍椿看著他撒野,目光微微驚訝,卻並不出言阻止。


    韓子毅坦蕩蕩的光著身子,絲毫不覺羞恥。


    他半蹲下來,麵對龍椿。


    此時此刻,他肩背上的肌肉鼓動著,嘴裏唿出的也盡是熱到發燙的喘息。


    “那你現在了解我了嗎?”他問。


    龍椿頷首:“略有一點了解了”


    “了解到什麽?”


    “你這個人啊!傻的可愛!”


    說罷,龍椿大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她將手裏的茶杯栽在韓子毅的頭頂上,而後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房間。


    隻餘下韓子毅一個人赤裸的留在床上,頂著茶杯做吉祥物,不懂她的意思。


    龍椿下到一樓,又問櫃台上的茶房買了一把房間鑰匙。


    淩晨時分,龍椿和韓子毅都躲進了旅館的被窩裏。


    睡前,龍椿仔仔細細清潔了自己的牙齒。


    她愛吃糖,又深知糖果對牙齒有害,是以總是格外關照自己的牙齒。


    畢竟,牙疼不是病,疼起來,卻是最要命的。


    龍椿刷牙的時候,不免就要對著洗手台上的大鏡子端詳自己一番。


    她將自己臉左右看了一番,最後還是覺得,韓子毅在撒謊呢。


    她不漂亮的。


    她隻是標準。


    韓子毅今夜對她撒的這一通瘋,絕不是因為她是個什麽在水一方的紅粉佳人。


    這廝,八成隻是心裏空而已。


    龍椿這麽想著就笑出了聲,是啊,韓子毅能不心裏空嗎?


    他家裏被他搞的滅了門,親媽的命都未曾留一留。


    這世上已經沒人愛他了。


    所以他才急吼吼的,像個花孔雀似得四處求愛,這裏求不到,就去那裏求。


    他不拘這愛是什麽愛,隻要能見真心,其餘便一概不問了。


    龍椿搖搖頭,低頭把嘴裏的牙粉沫子吐了,另接了一杯清水漱口。


    其實韓子毅此刻的心路曆程,她也曾淺淺的經曆過一番。


    彼時她還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丫頭片子。


    那時她爹娘健在,隻是不喜歡她,家裏一應吃穿都先供養著弟弟。


    那時的龍椿還沒有大人的腿高,卻已經懂得同人獻媚討好了。


    她站上鍋台做飯,想在親娘麵前表現一番。


    她下到地裏幹活,想在親爹麵前諂媚一迴。


    可二老對她的殷勤視若無睹,隻叫她賠錢貨。


    迴頭卻又對著尚未斷奶的弟弟叫小寶。


    那一年冬日裏,龍椿穿著薄衣薄褲,剛燒完炕就被她爹打了一頓。


    他說她炕燒的不好,柴用多了,又說他劈柴不易,如何如何。


    龍椿家中隻有一張大炕,她常年吊在炕邊睡。


    爹娘則夾著弟弟,三人一起團在炕中央。


    每天睡醒之後,弟弟身上總是一身熱汗,而龍椿腳底,卻已經凍的化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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