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椿聞言深深望了一眼韓子毅,末了又是一笑。


    “你怎麽知道自己能順利上位?”


    韓子毅垂眸:“龍小姐,我隻是沒兵沒人沒親信,但不是沒有腦子,我冒著殺身之禍來北平,自有我的一番道理”


    說著,韓子毅從自己懷裏拿出了一份委任狀。


    龍椿睨了一眼,發覺那上頭的軍銜不低,也不知道這個庶子是怎麽搞來這個委任狀的。


    龍椿低頭想了想,忽而靈光一閃。


    “在北平買兇殺你的,是你大哥?”


    “是”韓子毅麵無表情的說道。


    龍椿再度點點頭,指尖戳了戳那份卷了四角的委任狀。


    她對大帥府裏的兄弟鬩牆沒有興趣,但韓子毅的這個提議,的確是令人心動的。


    做少奶奶,到底是不如做正經的軍閥太太威風。


    她想擠進平津兩地的上流圈子裏......韓子毅這條門路,實是最好的了。


    簡直好的像是老天爺送給她的一張委任狀。


    龍椿哼笑了一聲,覺得命運這東西很是弄人。


    韓子毅作為庶子,沒法子培養自己的勢力,即便再有才幹,也得看家中長子的眉眼高低。


    自己倒是有勢力,隻是這勢力暗流湧動不能見光,雖頗具殺傷性,卻少了一份正當。


    龍椿又低頭抿了一口茶。


    此刻雙方都把自己的條件擺了出來,接下來要談的,就是真金白銀的利益分配了。


    龍椿清了清嗓子。


    “韓少帥要我做些什麽?”


    “你替我料理了我大哥和我爹,我迴津接下司令部,之後再迎你來津,屆時你要做什麽,我出錢也好出力也罷,絕沒有一句二話”


    龍椿歪著腦袋想了想。


    韓子毅要她殺人,這不難,她本來就是幹這個的麽。


    但眼下韓老帥實在炙手可熱,他那大兒子又能把韓子毅追殺到這個地步,顯見也是個厲害人。


    龍椿想了半天,起身往屋中的箱櫃處走去。


    若她沒記錯,這個箱櫃裏應該是放了紙筆的。


    片刻後,龍椿將一篇寫好的字據給了韓子毅。


    韓子毅垂眸一看,頓時笑出了聲音。


    龍椿這一筆字醜的,簡直像是貓嘴咬著鉛筆頭畫出來的。


    偏她手上還有勁兒,把個醜字寫的是力透紙背。


    紙上寫:婚姻下聘並殺父殺兄,共計十萬銀元,婚後十年不得納妾收房娶姨太太,若違此約,三刀六洞。


    紙角末尾,是龍椿兩個字,通篇裏也隻有兩個字,還算的上是俊朗飄逸。


    韓子毅手肘撐在這張桌上,看了看手上的字據,又看了看龍椿那張無甚美醜的臉,覺得有些好笑。


    他想,這個名震平津冀,人送花號大姐姐的殺手頭子,卻原來是個精明有餘,文化不足的小姑娘。


    而且這小姑娘身上,還頗有些江湖氣。


    倒很有趣。


    韓子毅笑著將字據和委任狀收進了懷裏,又端起茶杯碰了一下龍椿的杯子。


    “這個字據我帶迴天津蓋了私印給你,但這十萬銀元,我眼下是沒有的,還是等你來津,我連同字據一並給你”


    龍椿點點頭:“好說”


    龍椿答應的太輕易,韓子毅便生了好奇。


    “你就不怕我用完了你......不認賬?”


    龍椿嘿嘿一笑。


    “我後院兒攢了半噸子彈呢”


    ......


    這之後不久,韓子毅的大哥和爹就死了,都是龍椿親自動的手。


    韓子毅的父兄都不是尋常人,交給小夥計或許會失手。


    龍椿不想擔這個風險,隻好自己出手。


    那晚她趁夜到了天津,沒有驚動一個人,連柏雨山都不知道她的行蹤。


    她身上沒有帶槍,隻帶了一塊太妃糖,並兩把隨身的短鋼刀。


    這兩把鋼刀跟她的時間比柏雨山還長,大抵是因為她每次用這兩把鋼刀殺人時,都從未失過手。


    是以在龍椿心裏,這兩把鋼刀簡直就是她的護身靈符,兼殺人寶器。


    夜裏的大帥府很安靜。


    龍椿許久沒來天津,她蹲在路邊的樹蔭下,仰頭往帥府裏看了看。


    許久之後又默默在心裏評價道:嗯,不錯,是個闊氣的宅邸。


    四層高的小洋樓,裝飾的富麗堂皇,頂樓的探照燈足夠亮,院裏的護衛隊也足夠多。


    龍椿深吸了一口氣,找到後院兒的矮牆之後,身子一提一縱就爬上了牆頭。


    須臾後,她輕手輕腳的落了地。


    進了帥府之後,探照燈剛好擦著她的鞋尖兒掃了過去,一切都寸的剛剛好。


    龍椿貼著圍牆邊匿在黑暗裏,一步一步摸進了洋樓之內。


    這一路上,她悄無聲息的殺了兩條狼狗,兩個勤務兵,一個巡夜的老媽媽,並一個端茶跑腿伺候主人家起夜的小丫頭子。


    狗和人在死之前都沒有發出聲響,因為龍椿太快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是個什麽東西,咽喉就已經被鋼刀割開了。


    龍椿摸進韓老帥臥室的時候,背上已經出了一層密汗,不過她不是心慌的出汗,她是累的。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集中的,不間斷的,高強度的殺人了。


    她緊了緊自己握鋼刀的手,覺得自己這幾年有些懈怠了。


    柑子府裏的日子過的太悠閑,悠閑地幾乎讓她忘了,自己究竟是靠什麽起家的。


    龍椿從襯衣的小口袋裏拿出太妃糖含進嘴裏,又把鋼刀插進韓老帥的臥室門裏,用刀背壓開了門把手。


    韓老帥死的沒有痛苦。


    他枕邊嶄新的小姨太太也沒有痛苦。


    兩人躺在床上,一如入睡前的姿勢,唯一不同的便是兩人的喉嚨都漏風了,血水無聲染紅了床鋪。


    龍椿從臥室裏走了出來,臨走前還順手把門帶上了,像是怕驚擾了屋中人好眠。


    之後的韓家長子也是一樣的套路,鋼刀和龍椿梅開二度,殺完了老子,又殺了兒子。


    臨出帥府時,龍椿又打起精神和探照燈鬥智鬥勇了一把。


    她閃轉騰挪的往黑暗裏鑽,有時姿態滑稽的像個小笨賊,有時又像是個輕靈飄逸的小舞女。


    韓子毅站在帥府二樓的窗前,笑著看向龍椿。


    他眼睜睜看她進了帥府,又眼睜睜看她脫逃而去,唇邊一直帶著淺笑。


    他想,龍椿這個女人,是有點真本事在身上的。


    或許也隻有這樣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在這個亂世裏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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