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覺得越走越遠了呢?」薛筱筱抬手一指,「禦花園不是在那個方向嗎?」


    小宮女明顯顫抖了一下,抓著衣角的手指骨節都泛白了,說話也開始結巴,「奴奴奴婢是想著走走走這邊更更更……陰涼,對,更陰涼!」


    慌亂之下她終於想好了借口,說話也利索了,「安王妃,您看太陽這麽大,您的皮膚像雪一樣的,奴婢是擔心把您曬傷了,這才帶您走這邊。」


    薛筱筱慢條斯理地看了看周邊的花木,「我覺得這邊的樹木更稀少,要說曬的話也是走這邊更曬。」


    小宮女從善如流,「既然您這麽說,那奴婢就不走這邊了。」


    說完,她轉了個方向,恰恰就是薛筱筱剛才指的禦花園方位,「安王妃,您這邊請。」


    這次的方向沒錯,走了一盞茶的工夫,薛筱筱遙遙看到了禦花園中的姹紫嫣紅。


    到了此時,她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動一些。


    雖然不知道剛才宮女想要把她帶到哪裏,但想必不是好事。


    今天的宮宴是魏貴妃安排,不過這未必就是魏貴妃的手筆,更有可能是皇後。


    認真算起來,她跟皇後的仇怨更深一些。


    不肯聽皇後的話做內應就不說了,拿走了皇後的九尾鳳釵,害得皇後顏麵盡失。更有裴無咎審的舞弊案,抓的黑衣人,直接逼得太子、皇後禁足,手中的差事也丟了。


    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有權柄卻無胸襟,在她和裴無咎這裏栽了大跟頭,就算表麵上能裝出大度賢淑,心裏肯定是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薛筱筱進了禦花園,迴頭盯著遠去的宮女背影,皺了皺眉,提醒自己今天的宮宴要務必小心。


    她邊走邊看,大致找了一圈,沒有發現裴無咎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裏,是不是安全?


    裴無咎此時正和太子裴琰飲茶。


    裴琰劍眉星目,原本是英武俊朗的相貌,不過最近「大病」一場,臉色不太好,硬是顯出幾分憔悴來。


    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撥弄著茶杯,幾次抬頭看看裴無咎,想要說什麽又咽了下去。


    裴無咎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本來性子就冷,平時也不是多話的。


    而太子看了建昭帝的遺詔,自然已經知道皇上對他的態度,看太子的樣子,似乎頗為糾結,眼下烏青,看起來很久沒有安眠似的。


    裴無咎突然很想知道,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在知道了真相之後,會怎麽辦?


    「無咎……」太子斟酌良久,終於開口,「你喜歡山水嗎?」


    裴無咎長眉一挑,「尚可。」


    「那你想沒想過遊山玩水,遠離俗務,從此逍遙一生?」


    這是太子考慮多日的結果。


    自從那日看到了父皇親手所書的遺詔,裴琰想了很久。


    裴無咎自幼跟他一起長大,基本是在宮裏過的,裴無咎不像康郡王世子,更像一位皇子。他和裴無咎也不像是同族堂兄弟,更像是親兄弟。


    裴氏宗族旁支不旺,但同輩的兄弟還是有幾個的,像裴無咎這樣自幼住在皇宮的,卻隻有他一個。


    幼時,裴琰也曾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裴無咎是皇上的私生子,所以才會出生就被抱到皇宮。


    他一度以為是真的,甚至還偷偷問了母後。


    向來端莊賢淑的母後卻變了臉,狠狠地訓誡了他一番,又處置了幾個亂嚼舌頭的宮人。


    後來稍懂得些男女之事,裴琰再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畢竟按照裴無咎出生的日期推算,他的母親懷上他之時,已經嫁給康郡王兩年有餘。


    而那個時候他的父皇剛剛登上皇位不久,正是忙碌的時候。


    及待看了遺詔,裴琰再度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天家無父子。


    父皇隻有他和老三兩個孩子,看顧得很是用心,就在這種情況下,父皇還一直防備著他做大,用老三跟他製衡。


    試想一個同族的兄弟有帝王命格,不管是誰,父皇也早就將其斬草除根了。


    但裴無咎出生時就被得道高僧批了帝王命,按照常理,應該立刻殺了,讓一個繈褓中的嬰孩夭折簡直太容易了。


    可父皇卻能容忍他長大,讓他跟自己和老三一起識文習武,甚至還允許他成親生子,還讓他的孩子永世親王,世襲罔替。


    僅僅是在大行之時帶他一起走。


    這絕不是父皇慣常對待同族小輩的態度。


    如果……裴無咎是父皇的親生兒子,還是長子,是父皇盼了許久的第一個孩子,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太子悄悄查了當初裴無咎出生前康郡王妃的脈案和康郡王當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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