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迴吧。」裴無咎終於開口,「我、我現在忙著,沒時間。」


    薛筱筱凝神聽著他的聲音,過了片刻,答道:「那我迴了,王爺莫要太過操勞,注意休息。」


    說完,她並沒有立刻就走,在原地站著,纖白的手指抓著那薄薄的十張大字。


    長安渾身緊繃,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刀。


    朱槿、碧桃兩個也不敢做聲,見自家王妃靜靜站在院中,不說不動,仿佛一尊雕像。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都不明白現在這是怎麽了。


    分明前兩天王爺王妃還是言笑晏晏,怎麽突然就相敬如冰了呢?


    薛筱筱站了一盞茶的時間,默默地轉過身,離開了院子。


    朱槿、碧桃連忙跟上,一前一後提著燈籠給她照亮。


    夜晚的王府很是寧靜,隻有細微的蟲鳴間或響起。


    花木影影綽綽,走在其間,憑白染了幾分寂寥。


    兩個丫鬟越走越壓抑,好容易迴到正院,齊齊鬆了口氣,服侍著薛筱筱洗漱。


    朱槿拿著小熏籠幫她把柔順濃密的長發慢慢熏幹,一邊說道:「王爺畢竟管著好多事,奴婢雖然不懂,但想必是很忙的。」


    碧桃點點頭,「那肯定的,其實忙點好,要是像咱們……永成侯那樣,隻空有爵位,身上沒有任何差事,也是幹著急。」


    薛筱筱自然知道兩個丫鬟是為了給她寬心。


    可她實在寬不了。


    她不知道裴無咎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反正絕對不是小事,不然不至於連她的麵都不敢見了。


    裴無咎不肯見她,她也幫不上忙。


    如今隻能靜觀其變,至少不能給他添亂。


    接下來的幾天,薛筱筱沒再去找裴無咎。


    裴無咎也沒迴內院。


    王府裏眾人都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氣氛變化,蔡嬤嬤幾次欲言又止,張管家愁得胡子都白了幾根。


    連喬靜禪和林妙香都找了借口來了幾次正院,不過從薛筱筱這裏什麽也沒探聽到。


    喬靜禪這些天也是戰戰兢兢,之前裴無咎查舞弊案,章銘分明在王府,她卻始終跟皇後那邊說的是「探不到任何消息」,皇後似乎對她起了疑心,雖然禁足鳳儀宮,還是派人敲打了一番。


    此次王爺和王妃貌似出了什麽問題,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皇後。


    以本心來說,她並不想出賣安王府的任何消息給皇後。


    安王府安寧平靜,就算她和林妙香、王妃三個人來王府的目的不同,但彼此並不互相敵對,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如果可以,她希望就這麽在王府生活一輩子,也不期望能得寵,隻要相安無事即可。


    想到薛筱筱上次送的桃子,王妃分明是去了桃林,估計也知道她在撒謊,卻並沒有戳穿她。


    自始至終,沒有人提起她和章銘的關係。


    喬靜禪咬著唇發了一個時辰的呆,最終還是決定不把安王府的消息泄露給皇後。


    安王府表麵上什麽都沒發生,但下人們全都小心翼翼,不敢犯一丁點錯誤。


    裴無咎想避開薛筱筱,但總有些場合是要兩人一起出現的,比如賞月宴。


    以往的賞月宴都是皇後主理,她做了將近二十年的皇後,各處安排的全都是用熟了的老人,處理宮務自然輕車熟路,一個小小的賞月宴根本不在話下。


    這一次的賞月宴卻是魏貴妃主理。


    皇後和太子的「病」已經好了,可以出來行走,但兩人剛剛「病愈」,太子手上沒有差事,六宮宮務也沒有迴到皇後手中。


    魏貴妃搖著團扇,頂著大太陽來了鳳儀宮,饒是兩個宮女給她撐著大大的華傘,她還是走得熱津津的。


    用香帕拭了拭鼻尖,魏貴妃歎了口氣,「皇後娘娘,賞月宴還是您來主理吧,臣妾代管了這幾天宮務,左右支絀,頗為頭疼。平時尚且如此,賞月宴臣妾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她倒也不是自謙,雖然在這後宮除了皇後她就是第一人,這麽多年受寵,但她從來沒有管過這後宮雜務。


    更別說各處的宮人都是皇後娘娘用慣了的,自然要時不時給她找些小麻煩。畢竟她隻是代管幾天,後宮早晚還是要迴到皇後娘娘手裏,這些人當然不會去討好魏貴妃,憑白惹了皇後的眼。


    日常宮務倒也罷了,就算哪裏出了個小紕漏,跟建昭帝撒個嬌說自己不熟悉,也就過去了。


    可賞月宴上來的都是高門顯貴,要是出了差錯,那可就丟人丟到外麵去了。


    魏貴妃在宮裏這麽多年,各處自然也安插了些眼線,但她畢竟養尊處優,從來沒有為庶務操心過,為了賞月宴這幾天竟然沒有睡好,眼下多了些遮不住的烏青,神色懨懨,像是嬌豔的牡丹被烈日曬得打了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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