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天成院。


    天成院作為北京一家傳承幾百年的老字號酒樓,在北京的名號其實並不是特別大,知道其存在的人寥寥無幾。


    隻因為這家酒樓藏在北京二環內的一個小胡同裏,僅僅隻有兩三個院子那麽大。


    但盡管酒樓的環境和設施都看起來很老舊,這家酒樓的飯菜可是一點兒都不便宜,一道簡單的青菜炒豆腐都能要到一千塊錢這樣的天價,遠遠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消費標準。


    可哪怕是這麽高的價格,在天成院吃一頓飯都是相當不容易的,至少得需要提前兩三個星期預約位置,到了吃飯的前兩天還要跟經理確認一下會不會有什麽特殊情況,確保不會計劃有變後,才能在這裏吃上一頓飯。


    這麽高的價格,這麽難預約的位置,但客人始終是絡繹不絕,並且從來都不會有人有什麽意見。


    隻因為這家酒樓背後的老板勢力極大,據說老板是在京城中傳承了上百年的大家族了,族內的成員遍布國內的商界和政界,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至於老板本人,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說是祖上在明朝的時候,大小也是個王爺,就算是到了現在,也是跺一跺腳整個紫禁城都會抖一抖的人物。


    不過傳言歸傳言,卻是也沒人真正見過老板的真實麵目,知道老板身份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隻是這樁酒樓早些年的時候,在北京城也遇到過一些不小的麻煩,對方的勢力很是不一般。


    不過這個麻煩僅僅隻是持續了兩三天就結束了,據說是某位體製內的大人物出手壓下了這件事,並吩咐不許再有人找這家酒樓的麻煩,從那以後大家都天成院都有了另一種不一樣的看法,知道這家是一般人惹不起的。


    今天和往常不一樣,天成院的門口並沒有停著那些掛著京a牌照的豪車,而是隻停著一輛九十年代的老式自行車。


    自行車的款式雖然已經很老了,不過主人還是把它擦的幹幹淨淨,看起來還有個七八成新的樣子。


    不過盡管來人是騎自行車來的,也沒有人敢輕視他的分量,能在天成院吃飯的身份地位就已經很不一般了,更不用說今天似乎是為這位客人開了專場,除了他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客人了,這可是在天成院極其少見的局麵。


    到了晚上大概七點多左右,又有一位客人朝著天成院走去。


    來人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人,身材也不是很高大,一路上邊走邊咳嗽著,每咳嗽一聲,臉色就蒼白一分,似乎是有著什麽嚴重的疾病。


    很快男人便走到了天成院的門口,讓周圍鄰居大跌眼睛的是,天成院中竟然小跑出來一個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


    男人留著極其幹練的寸頭,麵色嚴肅,雙眼中閃爍的精光能看出來這個男人一定是個身份不簡單的人,身上的氣質也不是尋常人所有的。


    不過在天成院開在這裏以後,周圍的居民們也是第一次看到天成院中竟然有人會親自出來接待客人,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場景,難道這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年輕人,實際上是什麽身份不得了的人物?


    不過從外麵看倒也看不出來什麽,很快在兩人跨過大門後,天成院的木製大門就緊緊的關上了,不再給人看熱鬧的機會。


    “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人進門後,中年男人轉過身,對著麵前的朱由檢跪下恭敬拜道。


    朱由檢一愣,“你是何人?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草民名叫丁成功,如今是這天成院的老板。”男人沉聲道:“皇上您肯定是不認識草民的。不過草民的先祖曾經在皇上您當朝的時候做過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丁木?”朱由檢迴想了一下後,腦海中浮現出來了當初那個有些木訥的禮部尚書的形象。


    “承蒙皇上恩典,還能記得先祖的名字,這是我們丁家的驕傲!”


    聽到朱由檢說出了自己先祖的名字,丁成功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再抬起頭時已然是熱淚盈眶。


    “都怪草民愚鈍,沒有早日找到皇上您的蹤跡,不能早早的在皇上您的身邊服侍您的生活起居,這些年來您一定受了不少苦吧。”看著朱由檢的樣子,丁成功的心中頓時一陣悲痛,“是草民沒用,辜負了曆代先祖交代下來的囑托。


    還請皇上您放心,從今日起,草民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在您的身邊,我丁氏一族,竭盡全力都會在現代照料好皇上,一定不會比當年在宮裏差了半分。”


    朱由檢看著眼前這個五大三粗但是已經涕淚橫流的中年男人,一時間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來了早在四百年前的時候,那個性子軟弱但是卻忠心耿耿的禮部尚書,似乎也是如同這樣一般。


    朱由檢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扶起了丁成功,“平身吧,這都已經不重要了,也不用再叫我皇上了。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明朝早就已經滅亡了,沒有皇帝這一說了。我們都是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以前的那一套,可以放下了。”


    丁成功搖搖頭,“其他人可以放下,但是我丁家絕不能放下,曆代祖先留下的遺訓都告誡後人,如果能找到皇上您的下落,一定要像當初在朝廷裏的時候一樣服侍陛下。


    先祖說過,我們丁家是農民出身,本來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若不是陛下您給了先祖機會,可能到現在我們都還在鄉下種田。


    陛下您的這份恩情,我們丁家不能不報,世世代代傳下來的,還請陛下您不要再拒絕了。”


    朱由檢沉默了一會,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不過現在畢竟是新社會了,不用像過去那樣禮節繁瑣,動不動就下跪的,可以改一改的,適應一下新社會。”


    “是,皇上。”丁成功這才舒了口氣,趕緊點頭道。


    “對了,在外麵也不要再叫皇上了,讓別人聽見了也不好,叫先生吧。”朱由檢輕聲道。


    “是,先生。”丁成功點了點頭。


    “對了,是誰告訴你我的身份的?”朱由檢好奇問道。


    “是袁崇煥袁大人。”丁成功指了指樓上,“袁大人此時就在樓上,恭候多時了。”


    “果然是他。”朱由檢看向樓上,深吸了一口氣。


    “皇......先生,您是不是有些緊張?”丁成功看著朱由檢的反應輕聲問道。


    朱由檢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四百多年沒見了,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昔日的大臣了。”


    關於崇禎和袁崇煥之間的事情,丁成功也多少了解過一些,自然知道袁崇煥因為某些原因,是被崇禎安排殺死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袁崇煥應該對崇禎有著恨意才對。


    “放心吧先生,雖然當初是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但是袁大人他現在不也是好端端的活到了現代嗎,而且都過去四百年之久了,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您跟袁大人的心境可能也不一樣了,說不定他對您也早已經沒有芥蒂了。”丁成功輕聲安慰道:“況且現在這是在屬下的天成院中,上上下下都是屬下的人,就算袁大人一時衝動,屬下也能保證先生您的絕對安全。”


    朱由檢點了點頭,“希望此次再見,所有的恩怨都能夠煙消雲散。”


    又看了一眼那間亮著燈的房間,似乎是有所感應一般,房間內的一個中年男人也透過牆壁看向朱由檢的方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後,便站起身來等在門口。


    在丁成功的帶領下,朱由檢順著樓梯緩步上前,四合院的空間本身也就不大,所以沒幾步就到了房間門口。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後,在朱由檢眼神的示意下,丁成功輕輕的敲響了房間的門。


    丁成功剛敲響房間門,房門就隨之打開了,一個看起來精神抖擻,穿著正式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房間門後。


    看到朱由檢的瞬間,中年男人便如同之前丁成功一樣,馬上跪下行禮道:“罪臣袁崇煥,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又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還是同樣的禮節,朱由檢一時間有些恍惚,愣了一下後,輕聲道:“袁大人,快快請起。”


    看著朱由檢伸過來的手,袁崇煥趕緊搭住朱由檢的手,順勢站起來,然後細細打量著朱由檢,一時間忍不住老淚縱橫道:“皇上,四百年沒見,您還是風采依舊,跟罪臣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朱由檢張了張嘴,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麽話,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腰都咳的彎了下去。


    袁崇煥趕緊和丁成功一左一右的扶住朱由檢,臉色焦急道:“皇上,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您的肺疾還是如此嚴重?”


    朱由檢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感覺好點了之後才擺了擺手,“老毛病了,好不了就好不了吧,隨他去吧。”


    “先生,現在的醫療條件比原來可要好得太多了,屬下來幫您安排檢查和治療,如果國內治不好的話我們就去國外,國外的醫療水平更高,肯定會有解決辦法的。”丁成功趕緊說道。


    “丁老板,恐怕這個方法不太能行得通。”朱由檢還沒說話,袁崇煥就已經否定了他的提議。


    “為什麽?”丁成功不解道。


    袁崇煥擔憂的看了一眼朱由檢,沉聲道:“你覺得,像我和皇上這樣因為一些莫名原因從明朝活到了現在的人,以現在的醫療水平看不出來嗎?”


    丁成功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無論是朱由檢還是袁崇煥,都是不能去醫院的,否則輕而易舉的就會被檢查出來他們是活了四百多年的“怪物”。


    無論是什麽時代,長生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究其一生都想得到的東西,哪怕是丁成功可以想辦法讓那些醫生閉嘴,但是這種消息隻要一出現,就會很快的流傳出去。


    一旦流傳到了某些人的耳朵裏,無論是真是假,丁家在紫禁城有再大的勢力,在某些人的眼裏看來阻攔他長生就是螳臂當車,一樣是逃不過被當作小白鼠研究的命運。


    “對不起先生,是屬下考慮不周,差點兒將先生您置於危險的境地。”丁成功歉意道。


    “無妨,你也是無意之舉。”朱由檢擺了擺手,“沒事,反正也都活了這麽久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對我來說也已經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了,無非就是偶爾咳嗽的厲害了一點兒,但是早已習慣了,要不了命。”


    聽了朱由檢的話,丁成功雖然有些無奈,但是也沒有什麽辦法,隻好歎了口氣。


    “皇上,請坐吧,臣剛剛已經跟丁老板說過了,今晚備下的都是原來在宮裏經常吃的”袁崇煥趕緊轉移話題道。


    “就是廚師的手藝肯定是比不上當年宮裏的禦廚的。”丁成功摸著頭憨笑道。


    朱由檢走到主位上坐下,輕聲道:“這些都沒有關係,這些年下來,好吃的不好吃的,我都已經嚐過了,好不好吃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能夠坐在這紫禁城裏,還能跟袁大人見麵,這才是今晚的重點。”


    “對臣來說,如今還能見到皇上,就已經是臣莫大的榮幸了。”袁崇煥誠惶誠恐道。


    “好了,你我其實早就已經是相識了,無非是多年未見,倒也不用那麽客氣,坐吧袁大人。”朱由檢又對一旁恭敬站著的丁成功也招了招手,“成功,你也來坐吧,既然你的先祖已經不在了,那作為他的後人,今日就由你來陪我和袁大人喝酒吧。”


    丁成功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我……屬下,屬下不敢有和先生您同桌吃飯的資格。”


    朱由檢擺擺手,“我都說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不要在乎那些繁文縟節,有什麽資格不資格的,大家都是平等的。”


    “是啊丁老板,今天是個喜慶日子,既然皇上都這麽說了,那就一起吧,你的先祖丁大人當年也是經常跟我和皇上一起喝酒。”袁崇煥也招唿道。


    見兩人都這麽說,丁成功也不好再拒絕,隻好點了點頭,坐到了最末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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