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區。


    老式筒子樓的樓梯上,蘇然正氣喘籲籲的雙手叉腰站在台階上,看著前麵跑得飛快的許之安,不由得感歎道年輕人的體力真好。


    半個小時前,許之安接到了一通電話後就急匆匆的往外跑去,自己問了一下才知道是隔壁的吳桂枝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出了大事兒讓她趕緊迴去一趟。


    蘇然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兒,多半是因為昨天晚上換了血產生的後果,正好自己也想去湊湊熱鬧,看看到底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所以就以自己開車送她比打車快為由拉著許之安就上了車。


    一開始許之安還覺得有些麻煩蘇然,不過蘇然說說不定有什麽她們解決不了的麻煩,正好自己能幫上忙後,許之安就猶豫著同意了。


    不過蘇然剛爬上樓梯就開始有些後悔了。


    上次和張子清他們一起來,直接就輕輕鬆鬆上了樓頂,甚至都忘了許之安家其實是在該死的七樓,而且這種老式的筒子樓連電梯都沒有,現在自己爬到四樓都累得不行了,果然美女都不適合做什麽體力活。


    “然然姐,你是不是累了?”


    因為電話裏吳桂枝的語氣聽起來很焦急,所以一時間許之安也有些著急,家裏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兒。


    這條樓梯她已經爬了七八年,自然是感覺不到累的,不過就是忽略了蘇然一直以來都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走過最長的樓梯就是教學樓的三樓,不過江大的教學樓一般也都有電梯,現在這個筒子樓確實有些難為她了。


    “沒事兒沒事兒,你先上去吧,我一會兒就跟上了。”蘇然擺擺手示意道。


    “啊好。”許之安點了點頭,這次倒是沒多說什麽,畢竟確實是有急事。


    等到蘇然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到了七樓許之安的門口時,許之安應該是剛從自己家出來,站在吳阿姨門口敲響了吳桂枝的房門。


    等到吳桂枝


    打開門後,蘇然和許之安一時間都是被嚇了一跳。


    吳桂枝的房間內,牆壁上,地板上,還有各種家具上現在全都布滿了正在往下流著的鮮血,看起來應該是剛灑上不久。


    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股刺鼻的腥味也撲麵而來,蘇然趕緊抽出一張濕巾捂住鼻子和嘴,往後退了退。


    吳桂枝和之前那個陸道長一起站在門後,兩個身上也都和房間裏的家具一樣,沾滿了鮮血。


    吳桂枝披頭散發的,滿臉驚慌,眼淚卻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流,整個人渾身都在顫抖著。


    平時都是神態淡然的陸道長今天看起來也十分的狼狽,身上本就破爛的道袍又被劃爛了好幾處,手中的桃木劍也斷成了兩截,蘇然眯眼看了看,那幾處被劃破的地方,隱隱還有鮮血滲出,再加上打開門後陸道長不停的喘著粗氣,看起來比剛剛費勁兒上樓的蘇然還累,一看就是經曆了一場大戰。


    “吳阿姨,陸道長,發生什麽了?”


    看到兩人的狼狽模樣,再加上吳桂枝家裏的景象,許之安的心裏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對了,我剛剛迴家的時候,我弟弟不在家裏,他去哪兒了?”


    “小許,你上次買迴來的貓是什麽貓?是不是黑貓?”吳桂枝看到許之安,一把拉住許之安的手問道。


    “是黑貓沒錯啊。”許之安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麽吳阿姨會突然問這個。


    “你確定是純正的黑貓?不是那些店裏的老板故意染成的黑色?”吳桂枝追問道。


    許之安想了想,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就算是染顏色,應該也是染白色和黃色那一類,比較好賣出去,誰會沒事兒把貓的顏色染成黑的。”


    說到這裏,許之安突然反應過來,“吳阿姨,陸道長,是不是那黑貓血不管用,我弟弟還是出事兒了?”


    許之安剛問完,吳桂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許之安又看向一旁的陸道長。


    陸道長看著坐在地上大哭的吳桂枝,又看了看許之安,重重歎了口氣,“你弟弟被那老鼠精帶走了。”


    “怎麽會這樣?”許之安有些不敢置信道:“昨天我不是聽您的安排把黑貓血灑滿了房間內嗎?您不是說那老鼠精進不來嗎?”


    “老鼠精確實沒進來,你弟弟是在這個房間裏被老鼠精帶走的。”


    “這個房間?”許之安愣了一下,看向吳桂枝的房間,聲音顫抖道:“這......這些血是我弟弟的?”


    陸道長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是吳女士的兒子。”


    “全全?”許之安愣了一下,趕緊追問道:“全全怎麽了?怎麽會這麽多血的?”


    蘇然看了看屋內的出血量,這個規模,估計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是報應,肯定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所以要懲罰我。”吳桂枝坐在地上喃喃說道。


    “吳阿姨,您說什麽呢,什麽報應。”許之安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想先把吳桂枝從地上扶起來。


    吳桂枝並沒有接受許之安的攙扶,而是一把推開了許之安的手,整個人落寞的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吳阿姨,您......”


    “讓我來說吧。”陸道長深深的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沒有動靜的吳桂枝,又看向許之安,“吳女士她其實也是有苦衷的,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後不要怪她。”


    許之安點點頭,“您說吧陸道長,吳阿姨一直以來對我們家都很好,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怪她的。”


    陸道長稍微醞釀了一下語氣後,沉聲道:“昨天在你找到貧道來為你弟弟開壇做法,驅逐那個老鼠精之前,那老鼠精先一步找到了吳女士,因為知道吳女士跟你們是鄰居,離得近,所以他便威脅吳女士,在我施法過後,讓吳女士把你的黑貓血換成其他的血,這樣待我走後他便還可以迴來,再次占據你弟弟的身體。


    吳女士當時是不願意的,畢竟她一家跟你們姐弟二人的關係很好,但是那老鼠精告訴吳女士,如果她不照辦,就會取下孫全的性命。


    而如果吳女士願意幫他,這件事結束後他會施法讓孫全的腿好起來,以後便可以重新走路了。


    其實如果隻是讓孫全走路這一好處,吳女士倒也不會答應老鼠精的要求。


    但是如果她不照辦,那老鼠精就會取走孫全的性命,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畢竟吳女士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就這麽一個孩子。


    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付出自己的所有。


    所以老鼠精拿這個來要挾吳女士,吳女士自然是害怕的。


    昨天晚上吳女士說幫你殺黑貓,其實是把黑貓殺死後自己藏了起來,然後用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盆雞血來當成黑貓血蒙騙你。


    雞血這種東西,容易招來一些邪祟之物,自然也包括老鼠精。


    順利換完血的吳女士,為了怕老鼠精又過來找她,索性就把那隻黑貓殺了,然後把黑貓血灑進了自己家裏。


    本以為這麽做什麽事兒都不會有,但是不知道為何,等到了今天天黑的時候,你弟弟在房間裏倒是沒什麽事情,那老鼠精卻是出現在了吳女士家裏,並且占了孫全的身體。


    吳女士沒有辦法,趕緊給我打了電話,我過來後一看,孫全並沒有之前你弟弟的那副模樣,還保持著人類的樣貌。


    但是越是這樣說明情況就越壞,他的化形更上一層樓,說明昨晚並沒有讓他傷筋動骨,甚至看起來今天的他法術要更強了。


    沒有別的辦法,我隻好再次開壇做法,準備和這隻老鼠精一戰。


    隻是果然不出我所料,這老鼠精竟然相比於昨日,功力大增,哪怕是我今日已經恢複過來了,卻還是敗在了老鼠精的手下。


    這老鼠精贏了以後,用著孫全的身體,告訴吳女士,說吳女士竟然不聽他的話,沒按照他的吩咐把血換了,今天就讓吳女士知道什麽是不聽話的下場。


    說完後,那老鼠精就當著我和吳女士的麵,在孫全的身體上一連插了十幾刀,刀刀命中要害,而且還挑破了大動脈,血液直接就狂噴出來,隻用了短短十分鍾,孫全全身上下的血液就流幹了。


    你弟弟可能是聽到這邊的動靜太大,就從你們房間跑過來想要看看情況,結果正好撞到了準備離開的老鼠精,那老鼠精正愁你弟弟躲在房間內他進不去,沒曾想現在你弟弟竟然自己跑出來了,於是他順手在離開的時候就把你弟弟一起帶走了。”


    說完後陸道長也不禁有些痛心,“都怪貧道天賦太差,學藝不精,竟然連一隻老鼠精都鬥不過,如今吳女士的兒子慘死,你弟弟也下落不明,唉!”


    陸道長的話倒是說完了,倒也不是很長的一段話,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許之安一時半會兒都有些接受不了。


    吳阿姨竟然騙了自己?偷偷把黑貓血換成了雞血?


    全全被老鼠精殺了?


    阿星也被帶走了?


    看著坐在地上失神的吳桂枝,許之安問道:“吳阿姨,這都是真的嗎?”


    聽到許之安的問話,吳桂枝慘然一笑,“小許啊,這都是報應,我做壞事的報應,家破人亡都是我應得的。”


    雖然吳桂枝沒有正麵迴答許之安的問題,但是她這麽說也已經算是承認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吳阿姨?你大可以告訴我啊,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們可以多湊點錢,請陸道長追殺那隻老鼠精,一直到把他收服為止。”許之安不敢相信地看著吳桂枝,聲音顫抖道:“為什麽,您可是我和阿星最敬重的長輩,我們小時候也都全靠著您的幫襯才能順利長到現在,我從來都沒想過您會做什麽傷害我們的事情。”


    “追殺,拿什麽追殺?”吳桂枝聲音沙啞道:“你也看到了,今天陸道長和那老鼠精正麵打了一架,還是打不過那個老鼠精,他保護不了我們,為了全全,我隻能聽老鼠精的。”


    聽到吳桂枝的話,陸道長也愧疚的低下了頭。


    “那為什麽,換了血以後,老鼠精還是進不來我們房間,而塗了黑貓血的吳阿姨家卻能進去呢?”許之安還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她希望是吳阿姨最後關頭良心發現還是沒有那麽做。


    陸道長搖了搖頭,“關於這個,貧道也不知道了。


    如果吳女士說的沒錯,那她肯定是調換了雞血和黑貓血,我雖然學藝不精,但是能肯定的是如果是真的黑貓血,那老鼠精肯定進不來,所以我們都懷疑那隻黑貓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著還癱坐在地上發呆的吳桂枝,許之安輕聲道:“我是在梧桐街的一個菜販子手裏買下來的這隻黑貓。


    我看到它的時候,確實是純黑的沒錯,我跟菜販子也確認了一遍,他說這隻貓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黑色的,至於他說的是不是真話,那我就不知道了。”


    陸道長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自嘲道:“塗了黑貓血的房間老鼠精卻能來去自如,塗了雞血的房間老鼠精卻不敢進,看來貧道確實是學藝不精,甚至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怎麽一迴事。”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蘇然聽到老道士的話,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心道你當然不知道了,這血當天晚上就被秦守墨換迴去了,這女人家裏抹得還是雞血。


    害人之心不可有,雖然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這麽做不也是把別人拉下水嗎。


    不過蘇然當時也隻是讓秦守墨把血換迴去,倒是沒想到現在造成的後果會這麽嚴重。


    白天還說著讓許之安帶孫全去天文館用天文望遠鏡看星星,自己安排,讓他去江寧市醫接受最好的治療,沒想到到了晚上這麽一個孩子就已經被老鼠精殘忍的殺害了。


    “吳阿姨,你是不是......後來沒換血,或者是弄錯了?”許之安看向吳桂枝問道。


    吳桂枝搖了搖頭,“不可能錯的,雞血是先給你的,黑貓血是我迴來以後才動手殺的。”


    見到吳桂枝這麽說,許之安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了,她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雙腿一軟就要向後倒去,還好蘇然正好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然然姐。”轉過頭看到蘇然,許之安再也忍不住了,情緒一瞬間就崩潰了,趴在蘇然懷裏大哭起來。


    照顧了自己姐弟兩人七八年,在自己心裏跟過世的媽媽幾乎是同等地位的吳阿姨,沒想到竟然也會做對不起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但是在這之前吳阿姨又對自己和弟弟非常好,這種落差一時間讓許之安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種情況。


    如果隻是自己一個人的話,現在大腦肯定是一片空白,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好在現在還有蘇然在身邊。


    “那個老鼠精帶著安安的弟弟去哪兒了你們知道嗎?”蘇然對這些情感糾紛倒是沒什麽興趣,還不如先抓重點。


    不過還沒等陸道長迴答,蘇然就擺擺手,“算了,也沒必要問你了,我自己找吧。不過那個老鼠精和許之星到底有什麽矛盾,非要這麽趕盡殺絕?”


    “那隻老鼠精是這一帶附近天賦極好的生靈之一,其他動物可能修煉上千年才有機會得道升仙,但那老鼠精隻是修煉了五六百年就已經可以渡劫升仙了。


    動物的渡劫和人類的不一樣,並不會出現什麽降下天雷之類的天地異象,應該隻是需要等待一個契機。


    那老鼠精在等待渡劫之時,許之星正好路過那一片地方,不知是做了什麽,破壞了那老鼠精的渡劫時機,錯過了升仙的機會。


    如果是人類,錯過一次機會後還可等待下一次的機會,大不了也就是中間再多浪費個幾百年修行罷了,但是動物無論是天賦實力有多高,一生也就隻有一次渡劫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許之星破壞了他的渡劫時機,他自然是非常記恨許之星的,很快就跑到了這裏來報複許之星。


    上一次上了許之星的身,昨天晚上被我趕走了,但是沒想到這老鼠精隻過了一天就法力大增,昨日我們還能鬥得有來有迴,今天我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陸道長解釋道。


    蘇然皺了皺眉,“這麽看起來,就算是不上天,他也有法力啊,上了天就被人踩在腳下了,還不如在人間做這一片兒的老大呢。”


    陸道長搖了搖頭,“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如果一直呆在人間,他永遠都無法化身成人形,壽命也隻能是比同類的正常壽命高出一截。


    但是一旦升仙成功,除了能化身成人形外,他去了神界還能擁有長生不老的壽命。


    所以許之星破壞了他的渡劫,對他來說是完全改變了他的一生,從今以後他隻能在人間等待他壽命的終結,哪怕是有再好的天賦也都是浪費了。”


    “怪不得呢。”蘇然嘟囔道,“不過問題不大,好好的大活人,還能讓老鼠精給整死了不成。”


    “然然姐,你和老板這麽有錢,你們認不認識什麽道行高深的高人,能夠幫幫我們的,我怕我弟弟他......”許之安剛說了兩句,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看到了房間內孫全的血,足以看出老鼠精的手段是有多麽殘忍,孫全隻是老鼠精生氣順帶殺死的,自己的弟弟才是老鼠精真正的目標,跟那個老鼠精多呆在一起一分鍾,弟弟可能就多遭受了什麽非人的折磨。


    “沒事沒事,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弟弟。”蘇然安撫的輕輕拍著許之安的背,“還找什麽高人,有姐姐在就夠了。”


    許之安一愣,“然然姐,那可是修煉了幾百年的老鼠精,我知道你很厲害,什麽事兒都難不住你,但是這太危險了,我覺得光靠我們真的不太行,要不還是找找人幫忙吧?”


    “對啊姑娘,這老鼠精修煉五百年,快要得道之時被人打斷了,現在正是戾氣極重的時候,你要是貿然去找他,說不定也會遭他的毒手,到時候人沒救出來反倒是還把你給搭進去了,那才是得不償失。”陸道長也趕緊提醒道。


    “怎麽年紀一大把了還畏手畏腳的,怪不得沒什麽長進。”蘇然對著陸道長翻了個白眼,隨後又看向許之安自信道:“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不用管那麽多,跟著姐姐走就行了,我們現在就去找那個......”


    蘇然的話還沒說完,剩下的就不用再繼續說了,因為在遠處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阿星!”


    盡管筒子樓的光線不太好,人影是站在走廊盡頭的黑暗中的,但是許之安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那就是自己的弟弟許之星。


    弟弟現在站在自己麵前,那就說明他現在是安全的,頓時一陣喜悅衝上了許之安的心頭,趕緊衝著弟弟的方向跑了過去。


    隻不過許之安剛踏出一步就被蘇然一把拉了迴來。


    “然然姐?”許之安有些不解的看向蘇然。


    蘇然卻是眯著眼睛,一臉嚴肅的看向走廊盡頭的許之星,“他不是你弟弟。”


    許之安愣了一下,轉過頭再次看向許之星,卻發現許之星熟悉的臉上,此時卻掛著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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