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止跪倒在地上,懷裏抱著正在吐血不止的陳天明,眼中的淚水也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掉落在陳天明的臉上。


    “哭......哭什麽,不值得的。”陳天明艱難的說著,每說出一個字,就會吐出一口鮮血。精神也更加萎靡。


    “天明,你別說了天明,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找人來救你!”方止轉向觀眾席,大聲哭喊道:“救護車!快幫忙打120叫救護車!”


    雖然方止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淒慘,但是在場的眾人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在漠然的看著這一幕,仿佛與自己毫無關係。


    也是可笑,剛剛我們這些人被殺的時候,你陳天明一句話都不說,就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現在你快要死了,還想要我們來救你。


    而且你們一男一女這麽多年來騙了我們這些人這麽久,現在還想讓我們救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方止的目光在人群中的一張張臉上掃視了一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麻木和冷血。


    最後方止還是看向了蘇然,祈求道:“然然,幫幫我,求求你了,是我對不起你,我可以死,求求你救救他。”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蘇然歎了口氣,“方止,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已經來不及了。”


    蘇然的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方止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蘇然說得沒錯,已經來不及了,哪怕是離得那麽遠,遠在觀眾席上的蘇然也能看得出來陳天明的生命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逝。


    更不用說此時正抱著陳天明的方止了,方止是孤兒院的老師,還學過一些簡單的醫學,比自己的感知更為清晰。


    “好了,別哭了,這都是我的命。”陳天明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擦拭著方止臉上的淚水,“方止,我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陳天明此時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方止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方止,你聽我說,因為我愛你,所以我為你做的這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什麽後不後悔這一說,你也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說完一句話後,陳天明又開始咳嗽的一直吐血。


    “你別說了天明,你保存點兒體力。”


    “我......我沒多少時間了,你聽我說。”陳天明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也更加慘白了,“銀城就算再不是東西,他也是個神,能隨意決斷我們的生死,不要跟他作對。


    我死了以後就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跟他作對,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美好時光和漫長的後半生可以過,我都已經這個年紀了,而且早就是癌症晚期了,就算這次沒死,也活不過一年了。”


    “癌症晚期?我怎麽不知道?”方止愣了一下。


    陳天明緊緊抓住方止的手,輕輕笑道:“方止,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方止用力地點點頭,“我記得。”


    “我記得當時還是個冬天,那天還下著鵝毛大雪,我因為欠了高利貸,被人追殺了好幾條街,砍了我十幾刀。


    那群人以為我肯定活不成了,把我一個人扔在垃圾堆裏就走了。


    而就在這時候,你出現了。


    你知道嗎,當時的你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聖潔的天使,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白色的帽子和手套,站在雪地裏就像是一個精靈一般美好。


    我本來沒奢望你會救我,我們就像是在兩個世界,我的世界沾滿了血腥和肮髒,而你的世界卻是一片光明,如此幹淨整潔。


    但是我沒想到,哪怕你站在對麵,一臉的驚恐不安,最後卻還是選擇了過來拉我一把。


    你那麽小的個子,竟然能蘊含著那麽大的力氣,硬生生地把我一路從那個垃圾堆拖到了醫院。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了那麽聖潔和善良的你。


    活下來以後,我陳天明對天發誓,我的命是你方止給的,從此以後,我會付出我所有的一切來保護你,照顧你。


    我知道我們的年齡差距很大,對你來說我跟你父親的年紀應該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也不敢有什麽癡心妄想,隻想默默的陪在你身邊。


    當我知道你要接手天諭宗,來幫助你敬愛的神來重新整理這個世界的規矩時,我就知道我該怎麽報答你了。


    這些年來在天諭宗的每一天我都不曾後悔過,我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了你的心願和夢想,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方止,你不要難過,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現在的陳天明,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包括我的生命。


    你答應我,我死了以後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當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


    “好好,天明,我答應你。”方止整個人都趴在了陳天明的身上,放聲痛哭,眼淚和陳天明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全都滴落在了地板上。


    而陳天明說完這麽一長段話後,也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在最後一刻伸出手,輕輕放在方止的臉上後,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天明!”


    方止聲嘶力竭地喊出陳天明的名字,整個人心痛不已,一時間竟然急火攻心,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精神也萎靡了不少。


    天諭宗的代理宗主,陳天明身死,全場所有天諭宗的教眾都麻木的看著這一幕,甚至有的人還嫌棄的朝著陳天明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表達了對陳天明的極度厭惡。


    “李長老,陳天明是代理宗主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蘇然看著一旁臉色不太好的李晨問道。


    李晨搖了搖頭,“我雖然是他的姐夫,但是我們的相處其實非常少,有什麽事兒他也都沒有告訴過我。”


    “倒是沒想到你這個小舅子死了,你看著還挺難過的。”蘇然有些驚訝地看著李晨的臉色,竟然還能看出來一絲的悲哀。


    “說起來倒也算是親戚,雖然總共也就在家裏沒吃過幾頓飯,但是天明他還挺照顧我這個姐夫的。”李晨歎了口氣,“蘇小姐,你是聰明人,應該也能看出來,我其實沒什麽能力,就連學曆也隻是個初中畢業。


    如果要是正常進入社會,我可能連工作都找不到,或者是做個社區保安,送水工之類的。


    但是靠著天明,我才能狐假虎威的當上這個天諭宗的長老,還能掌管著宗內的財政,這些年來可以說是過得舒舒服服。


    至於什麽神不神的,那跟我沒有半點兒關係說實話,以我這個資質,別說這輩子,再給我一輩子我也登不上天,我就安安穩穩的在人間當我的長老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天明一死,估摸著我這個長老也差不多是當到頭了。”


    “李長老,倒也不能這麽想,換個思路,現在這樣的情況,陳宗主去世了,代理宗主的事情也穿幫了,再加上銀城的目的也徹底暴露了,估摸著過了今天,天諭宗甚至都不一定存在了。”蘇然安慰著。


    聽到蘇然的話,李晨的表情顯得更加落寞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就一屁股癱坐到了椅子上。


    “怎麽,你們的苦情戲碼已經結束了?”銀城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方止和陳天明笑道:“說實話,陳天明這這麽多年來確實偽裝的很像,對本座表現得可謂是忠心耿耿,本座都險些相信了他。


    隻可惜人類終究隻是人類,本座隻是稍微動動手指,便能輕易洞悉你等凡人的真正心思。


    這麽多年來本座懶得拆穿你們,隻是因為你們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陳天明雖然心術不正,但為了你,他也能算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方止抬起頭來,恨恨地看著銀城,“原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愚蠢的人類,竟然想靠你們的那點兒小智慧就在這裏試圖蒙騙本座,還真以為有用?如今時機已到,你們也該為欺騙本座付出代價了!”銀城哈哈大笑道:“不過念在你們這麽多年伺候本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本座就大發慈悲,隻殺一人吧。


    方止啊,你應該感謝本座的恩情才是。”


    “你是真的該死!”方止咬牙切齒道:“把信仰你,尊敬你的信徒玩弄於股掌之間,天諭宗花了九百年的時間,隻為了你占卜之神銀城能夠恢複神身,而你把這些人都當什麽了?”


    “都是螻蟻罷了,本座用你們便是你的榮幸,就算沒有你們,也還會有更多的人求之不得來為本座辦事。”銀城冷哼道。


    銀城的話頓時引起了全場所有教眾的憤怒。


    隻是想了想銀城的殘酷手段,大家也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怒氣。


    “唉,我還以為你們還真有膽子反抗本座呢,現在看來,人類果然還是人類,低劣的品種。”


    銀城哈哈大笑道:“好了,跟你們再在這裏多費無謂的口舌也沒什麽意思了,完全是在浪費本座的時間,這剩下的爛攤子就留給你們自己收拾吧。”


    說完後,銀城又看向蘇然,伸出手笑道:“來吧,隨本座一同共同登天吧。”


    “蘇然!你不要跟他去,他要拿你重塑他的神身,你會死的!”方止突然朝著蘇然大聲喊道。


    蘇然愣了一下,看向方止,“既然你都知道他的目的,為什麽還要把我送過來呢?


    方止,你花了這麽多心思不就是為了這一步嗎?讓銀城帶我走,重塑他的神身。甚至不惜拿許顏來騙我。


    我看到許顏躺在祭壇上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們趁你不注意,偷偷的把她帶走了。


    但是現在看來,許顏的死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吧,把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作為你討好這位神的工具。


    對那麽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現在還在乎我這個十幾年不見的朋友是死是活嗎?”


    蘇然的話讓方止陷入了沉默中。


    蘇然說得沒錯,按照原本的計劃,許顏和其他幾個孩子都是她獻給銀城的祭品,想讓銀城能夠更快的重塑神身。


    至於蘇然,在銀城沒有暴露想法前,她完全都不在乎蘇然是死是活,兩個人的友情早就停留在了十二年前蘇然被人接走的那一天。


    隻要能讓銀城開心,她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方止,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真的是一旦做了,就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這句話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然許顏和陳天明就白死了。”看著緊緊抱著陳天明的方止,蘇然也輕輕歎了口氣。


    “該說的都說完了,隨本座去往神界吧。”銀城看著蘇然說道。


    蘇然看了銀城一眼,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你這是什麽意思?”銀城皺了皺眉。


    蘇然聳聳肩,“不明顯嗎?意思就是我沒準備跟你走啊。”


    “哦?是方止說的話影響到你的想法了?”銀城饒有興致的在蘇然和方止身上來迴看了看,隨後大笑道:“方止都不敢反抗本座了,你以為本座要帶你走,你就能有選擇的機會了?”


    “說不定會有呢,上神大人。”蘇然眯眼笑道。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蘇然的笑容,銀城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不過很快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被他打消了。


    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個人類而已,在自己麵前還能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銀城伸出手掌,對著蘇然輕輕招手。


    但讓他意外的是,蘇然並沒有如他預料中的一般飛向他的身邊,依然還是坐在原地,甚至已經開始因為夜色有些晚了,伸了個懶腰。


    銀城皺了皺眉,以為是自己剛剛隻是失誤了,便又對著蘇然招手。


    隻是這一次也還是跟剛剛一樣,蘇然還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上神大人,你還帶不帶我走了,你要是不帶我走,我可就迴家睡覺了,馬上都十二點了,是在是困了。”蘇然說完後還打了個哈欠。


    “你,你不對勁,你到底是什麽人?”銀城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然。


    “我就是個普通人啊,上神大人,你是不是都有些神誌不清了,你不是應該看看我身邊這個是什麽人嗎?”蘇然指了指自己的身邊。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蘇然的旁邊多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少年,少年的容貌極為好看,甚至遠勝於神明之軀的銀城。


    “你們這個大會的時間也有點兒太長了。”少年輕聲道。


    “本來應該早就結束了,不過中間出了點兒變故。”蘇然指了指台上的方止和陳天明。


    少年掃了一眼後就收迴了視線,“想起來了一件事,你隻跟那個叫許之安的小女生說了要給我送咖啡,但是沒告訴她要加三勺糖。”


    “哎呀,今天上午跟誰聊天來著,順帶著給安安交代這件事,但是把糖的事兒給忘了。”蘇然一拍腦門,“怪我怪我,明兒就跟她說。”


    “好了,該迴家了。”張子清轉過身就準備往外走。


    “不行,我現在還走不了。”蘇然拉住了張子清的衣角,指了指對麵臉色驚疑不定的銀城,“這位上神大人說要帶我去神界跟他雙修呢。”


    張子清抬眼看了一眼身形高大的銀城,微微皺眉,“來了人間還現出那麽大的身形給誰看?”


    “你......你是......薑,薑子衍?”銀城瞪大了眼睛看向對麵的少年,那張出眾的麵容和五千年前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這麽精致的麵容,對自己來說卻好像是如同地獄索命的惡魔一般恐怖。


    張子清伸出食指輕輕下壓,銀城原本十幾米的高大身影,倏然就像是一個充氣巨人被人拔掉了塞子後,開始不停地縮小,直到和正常人大小無異。


    “雙修這種傷天害理的東西,你是跟誰學的?”張子清看著銀城問道。


    銀城咽了咽口水,沒有迴答。


    “你們家裏的長輩沒告訴你別人的問題要迴答嗎?”


    張子清伸手虛空按下,十分鍾之前還是高高在上的占卜之神,此時被一股從天而降的巨大力量壓得不由自主地重重地跪在了地麵上,一直高昂著的頭顱此刻也貼在了地板上。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銀城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身上。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啊,怎麽看起來好像這麽懼怕這個少年?


    那這個少年該是什麽身份?比神還要更強?


    “你不能這麽對我!我舅舅是天宮之主!我是銀家的繼承人!”銀城大聲叫喊著。


    “哦?你是準備拿微啟來壓我?”張子清眯了眯眼睛。


    因為恐懼而胡亂叫喊的銀城這才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就對他搬出來的靠山沒什麽感覺。


    畢竟早在五千年前,這個人直接就極其囂張的站在了天宮的最頂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神界眾人。


    所謂的幾大家族,有一大半人都是他的劍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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