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執著的陳依涵,蘇然一時間隻覺得十分頭疼,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勸這個腦子不太好用的女人。


    “蘇小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做出來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剛剛張先生所說的後果我也都已經想明白了,說實話,一想到後半輩子,隻能看到我先生和女兒,但是卻永遠都無法接近他們,我肯定會痛不欲生。


    但是和現在的情況比起來,都快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了,這種痛不欲生又算得了什麽呢?”陳依涵語氣輕柔,拒絕了蘇然想要繼續勸她的想法。


    蘇然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道:“威夫人,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相對於你來說,你的先生可能會更在乎公司?”


    本以為在這麽說後,這個女人可能會清醒一些,放棄自己現在衝動的想法。


    但讓蘇然意外的是,陳依涵聽了以後並不驚訝,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早就知道了?”蘇然突然反應過來,也許這個女人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傻。


    “蘇小姐忘了,在落魄前,我也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就算是我自己腦子想不明白,但是通過和其他一些富太太們的聊天座談,也能知道我先生把財產都劃歸在自己名下是什麽意思。


    雖然他一直跟我說著,這些都是婚後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就算是離婚了裏麵也有一半是屬於我的,但是我跟了他二十三年,從十七歲到四十歲,他心裏在想什麽我再清楚不過了。他應該也跟你們提起過我們剛開始奮鬥的那幾年吧?”


    張子清點點頭。


    “我記得我是在高二的時候遇到了他,他當時是跟著一個建築隊,來我們縣裏幹活兒的。按理說以我們兩個人的身份,本應該毫無交集才對。


    直到有一次在我放學迴家的路上,被一群不上學的小混混堵在了一條小巷子裏,十七歲其實也不小了,那群小混混年紀應該還更大一些,他們就趁著巷子裏沒有其他人,開始對我動手動腳。


    女生的力氣本來就很小,更不用說對方有好幾個人了,我就隻能一邊反抗一邊大聲叫喊著,希望有人能聽到我的求救聲。但其實當時我是沒抱什麽希望的,我家住的地方離縣城還是挺遠的,再加上當時周圍都是一片一片的拆遷房,所以平時根本不會有人經過,可能他們也是看準了時機和地點,才選在那個地方動手的。


    但是巧的是,我先生他們施工隊所在的那個工地,恰好就在那個巷子的隔壁,當時我先生剛剛下工,聽到旁邊有人求救,都顧不上喊人,就一個人帶著工地上的鋼管衝了過來。


    那幾個混混看到我先生隻有一個人後,一點兒都不害怕,反而是直接就跟我先生扭打起來。我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會蹲在牆邊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我聽到一個腳步聲向我走來,我當時還以為是那些小混混,但是來人卻是問我說:‘喂,你還能站起來嗎?’


    說話的是我先生,那個場麵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時候還是夏天,太陽落得晚,那會兒大概是下午的六點左右,我先生背對著太陽,滿臉是血,但是臉上卻是掛著溫柔的笑容,似乎是怕嚇到我,他又趕緊用衣服擦了擦臉上的血,對我伸出了手,就好像是一個逆光而來的英雄!”


    說到這個畫麵的時候,陳依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臉上帶著隱藏不住的笑容,眼神看著窗外,就好像是又迴到了十七八歲時候的狀態一樣,眼神裏光芒閃爍,就好像窗外站著她青春裏的少年一般。


    “從那次以後,每天放學再走在那條巷子裏,我都不會再感到害怕了,因為我知道,不遠處就有我的英雄,會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出來馬上就出現站在我身前。


    偶爾我也會有意無意的從巷子那裏繞到他們的工地去偷偷看他,久而久之,他們工地上的工友也都對我也熟悉了起來,後來每次我一過去,他的工友都會起哄說:‘大海,你的小女朋友又來找你了!’


    所以到後來索性我也懶得掩飾了,直接就去他們工地點名兒要找他。


    再到後來,他可能也習慣了我去找他的日子,也會在下工後跟我一起到處逛一逛,聊一些漫無邊際的事情,在每個月發了工資後也會帶我去城裏吃頓好吃的。


    他告訴我他不會一輩子都當工人,總有一天他要做大公司的老板,手底下管著上萬人,他不會一直都是蓋樓的人,他要做能拿下這塊地蓋樓的人。


    等到了那時候,他就會在他的公司裏給我安排一份清閑的工作,讓我可以什麽都不用做,還能拿著全公司最高的工資。


    我當時什麽也不懂,隻是一個會在教室裏讀文言文背英語單詞的高中生,哪裏知道那麽多社會上的事,所以他說的時候,我都會鼓勵著他一定能完成他的夢想。


    也隻有在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才脫離了那種農民工的憨厚和小心翼翼,看起來整個人都在發光。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雖然平淡,但也有一些甜蜜在其中。


    本來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在我高考的前一周,我再去找他,他們隊裏的人見了我卻沒有一個人再起哄,我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就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告訴我說他們施工隊的工程還有幾天就結束了,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城市,去往下一個項目在的地方了,而且可能永遠不會再迴來。


    當時他說的話對我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原本我都想好了,等我高考完成年了,就去告訴他我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我們可以繼續待在這個城市,也可以去其他的城市,去他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去那裏讀大學,為了他的夢想,跟他一起奮鬥。


    但是他告訴我說,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他決定不了自己能待在什麽地方,施工隊在哪裏有項目要做他就要去哪裏,他不會永遠定居在某一個城市,給不了我安定的生活,注定他的夢想是無法實現的。


    蘇小姐,你十七歲的時候,會做出一些很衝動的決定嗎?”


    正沉浸在故事裏的蘇然沒想到陳依涵會突然問自己,想了一下後迴答道:“是有的。當時我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在那一年被確診患上了胃癌,而且還是晚期。


    她從小時候起就一直有一個夢想,想去爬一次珠穆朗瑪峰,站在這個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看一看腳下的世界。


    以她當時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完成這件事情,但是她躺在病床上看著我,跟我說‘然然,我不想最後的日子裏就隻能這麽幹躺在病床上,隻能通過這扇小小的窗戶看世界,我想要去往上走走,死我也要死在珠峰的路上。’”


    “那你幫她完成心願了嗎?”陳依涵好奇道。


    蘇然點了點頭,“淩晨的時候,我趁值班的護士睡著了,帶著她從醫院偷溜了出來,然後帶著我提前買好的裝備,坐上了通往邊境的火車。


    當時真的是腦子發熱,完全沒考慮到去了以後怎麽辦,她的身體能承受多久,如果到了半路我們被困住了怎麽辦,單純的隻是靠著答應朋友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就帶著她上了珠峰,可笑的是當時我甚至連導遊都沒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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