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師不知抱著她的頭在床上滾了第幾圈了。


    飲酒果然誤事,全然忘記昨夜發生了何事。


    “在想什麽呢?”一道微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人靠近了她的床榻。


    “子桑天師,你怎麽在這裏?”雲初師抱著頭問道,往床裏麵縮了縮身子。


    “我不在這裏,那我該去哪裏?”子桑寧大大方方坐在床沿,手裏端著一碗東西。


    “你……”子桑寧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不定,咽下了欲落的話,似在觀察雲初師的神情。


    “啊?我怎麽了嗎?”雲初師一臉茫然地看著子桑寧。


    “你……”子桑寧再次開口,卻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在雲初師臉上徘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答案。


    “我醉酒後殺人放火燒山了?”雲初師眨了眨眼睛,試探性開口,瞧著子桑寧的嚴肅臉,她不會真的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吧?


    房間裏的空氣驀然凝固了一會,雲初師隻覺大事不妙,小心髒驟然一縮,小心翼翼觀察著子桑寧的表情。


    “我真犯事了?”


    子桑寧默言,默默抓緊了碗底,希望她記起又怕她記起。


    “子桑天師?子桑天師?”雲初師向他搖了搖手。


    “沒事,你一口就倒,喝點醒酒湯……”子桑寧迴過神來:“不然待會要喊頭痛了。”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好。


    “沒事就好,頭痛,不喝。”雲初師鬆了一口氣,身子縮迴被子裏。


    “你喝完頭就不痛了,乖,起來喝了它。”子桑寧摸了摸雲初師的腦袋。


    “好吧。”雲初師抬手要接過碗。


    “起來,喝了它。”子桑寧沒有把碗遞給雲初師,而是拿起湯匙舀了一匙,輕輕吹了吹。


    “聞著就難喝。”雲初師苦著臉,從被子裏爬出來。


    “讓你喝就喝。”子桑寧作不耐狀將湯匙喂到了雲初師嘴邊,雲初師乖乖喝了下去。


    “再來一口。”子桑寧又喂著。


    “哦……”


    雲初師智慧的眸子在子桑寧身上打轉,說不上來的奇怪。


    子桑寧無視她的打量:“最後一口。”


    “好吧……”


    “早上還是不要吃太甜的,對牙口不好。”子桑寧倒了一杯茶過來:“漱口。”


    雲初師照做不誤:“好吧……”


    “子桑天師,我總感覺你怪怪的。”雲初師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他,他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一點?


    子桑寧坐在床沿的身子微僵了僵,還未等他開口。


    雲初師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子桑寧,繼續道:“你不會是……還想打拿我去煉丹的主意吧?”良心過不去,鱷魚掉眼淚一下?先給一個甜棗再打一巴掌。


    “你才知道啊,我呢就先把你這小妖拐迴我們門派關起來,然後把你丟進熔爐裏煉丹,練個七七四十九天,看你還敢不敢跑。”子桑寧抬手彈了彈她的臉頰,眼底揚著笑容,嘴裏卻說出殘忍的話來。


    “小人天師啊你,你果然還在打我的主意……我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雲初師話音剛落,子桑寧的身影便瞬間出現在窗戶邊,側著身子,抬手將窗格子打下來。


    雲初師一驚,下意識掀開被子跟了過去,瞧見他這個架勢,心提了上來,難道發生了什麽事?


    “你怎麽赤腳跑下來了。”子桑寧開口,目光收了迴來,落在她的腳上。


    “發生什麽事了?”雲初師在寂靜中小聲開口。


    子桑寧兩手一攤:“沒事啊,我覺得光線太亮了。”


    雲初師鬆了一口氣,她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又在唬她。


    “你好煩啊,又騙我。”雲初師跺腳跑迴床上去,氣唿唿地縮進了被子裏。


    “怎麽又嫌我煩啊……”子桑寧坐在床沿,看著縮成一團的雲初師,喉嚨裏溢出低低的笑容來。


    “你還好意思笑,都怪你。”雲初師露出頭來張牙舞爪了一句,又縮了迴去。


    “好好好,都怪我。”子桑寧跟著說道,又忍不住笑意:“就你這小妖還想逃跑,也不怕別人把你賣了……哈哈哈……”


    “不準笑。”雲初師掀開被子,惡狠狠地掐了一把子桑寧的腰:“不準笑我不準笑我。”


    “哈哈哈,好好,我不笑不笑,你別掐我笑穴……”


    “你欺負我,但是我不知道告訴誰,啊啊啊。”雲初師又揮拳頭以示警告。


    子桑寧說道:“告訴我,我幫你欺負迴去。”


    “那你能打你兩巴掌嗎?”雲初師歇了鬧他的動作。


    子桑寧笑了笑:“肯定不行啊,要是別人敢欺負你,我絕對手下不留情。”


    “我不信,你就知道騙我……”雲初師作勢要打他。


    子桑寧壓下聲音來:“真不騙你。”


    雲初師湊近他,一道溫熱灑在了子桑寧臉上,指著他的鼻子:“真的?”


    子桑寧鄭重點頭,微勾屈著手指,刮過她的鼻尖,似調侃般在耳際漫揚:“真的。”


    雲初師揚了眉色,矜持地笑著:“這還差不多,勉勉強強信你一次吧。”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騙,這麽久了,半分聰明都沒有漲。


    要是被別人騙了,這可怎麽辦?


    子桑寧想著,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唔,又摸我腦袋……”


    天色大亮,已悄然爬上屋頂的太陽暖烘烘曬著躺在一起的二人。


    一個酒壇子“哐”的一聲從手上脫落,“咕嚕”著一直滾著,遇到障礙物停頓下來,滾到了角落裏。


    “嗯……你壓著我了……”柳歸帆隻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才發現是一顆腦袋。


    柳歸帆丟掉懷裏抱著的酒壇子,撐著腦袋坐起身子來。


    “瑾瑜兄,瑾瑜……快醒醒快醒醒。”柳歸帆抱著腦袋一手搖著皇甫昭。


    皇甫昭猛然坐起身子來,“嘶”了一聲:“喝大了,頭痛。”


    “我也是。”柳歸帆點頭,而後指責道:“都怪你,昨夜那樣灌我酒,到底是何居心?”


    皇甫昭抱著腦袋,不想與他爭辯:“還好阿娘不知道,不然指不定要怎麽絮叨我了。”


    “頭痛。”柳歸帆踢了一腳腳旁的酒壇子,隻覺礙事得很,那酒壇子“咕嚕咕嚕”在原地打轉著。


    “我也是。”


    二人齊齊抱著腦袋齊齊呆坐著。


    “飲酒傷身。”


    “下次不喝了。”


    二人抱著頭疼欲裂的腦袋齊齊得出這樣的結論:“不能再喝了。”


    二人跌跌撞撞,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悄悄跑迴府時,在拐角處正撞上子桑寧和雲初師二人。


    雲初師皺著眉頭:“好濃的酒味,你們兩個到底喝了多少啊,都日上三竿了才迴來。”


    “沒多少沒多少,一點點。”柳歸帆捏了捏手,試著比劃了一下:“初師,你都不知道,是瑾瑜他硬拉著我喝,還不停給我灌酒,他居心叵測。”


    “狐狸少來,別誣賴我。”皇甫昭捶了一拳在柳歸帆肩膀上:“也不知是誰在灌誰。”


    子桑寧淡淡道:“廚房應該還有醒酒湯。”


    “我們迴來的時候已經喝了三大碗,喝不下喝不下了。”皇甫昭擺了擺手:“小嵐沒來找我吧?我要去換衣裳了。”話還沒落下,皇甫昭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了。


    “我也去,身上的味道好大啊。”柳歸帆嗅了嗅袖子,嫌棄“嘖嘖”出聲。


    “哥哥,哥哥……”一道童音從遠處傳來,往著這邊跑來,柳歸帆眨眼間閃身消失不見。


    “哥哥姐姐,我大哥哥呢?”小嵐抱著兔子興衝衝地跑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小嵐,你大哥哥還沒起呢,可能要等一下才行。”雲初師柔下聲音,摸了摸小嵐的腦袋。


    “好吧,哥哥姐姐,我跟你們說,小兔子剛才跑到外麵去了,然後有一個姐姐幫我抱迴來的。”小嵐緊緊抱著兔子,生怕它再次跑掉。


    “姐姐?那小嵐有沒有好好謝謝人家姐姐啊?”雲初師半蹲下來,理平了小嵐的衣領,整出一個弧度來。


    “有的,小嵐很懂事的。”小嵐很快點了點頭,吃吃笑起來。


    小嵐又低頭道:“不過,那個姐姐好奇怪啊……她不穿像姐姐那樣的衣裳,反而穿像哥哥一樣的衣裳。”


    女扮男裝?


    雲初師挑唇笑了笑,耐心說道:“因為那個姐姐覺得啊,穿像哥哥一樣的衣裳在身上比較舒適,所以她就穿像哥哥一樣的衣裳啊。”


    子桑寧的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身上,不自覺地扯開了嘴角。


    小嵐皺著的小臉緩了下來,抬頭看著雲初師,“咯咯”笑了兩聲:“那個姐姐肯定是這樣的。”


    “哥哥姐姐,我去找文墨哥哥玩咯,我要告訴文墨哥哥有個姐姐幫我把小兔子抱迴來的。”話剛說完,小嵐就抱著兔子一路小跑著去了。


    “這小孩子真是可愛。”


    “確實是可愛,還傻乎乎的,看著就很好騙,一下子就能被人騙走了……”子桑寧下意識接口道。


    “是嘛,小嵐很聰明的……”怎麽像是在說她傻呢?


    雲初師蹙眉瞪著子桑寧,肯定是在罵她傻:“子桑天師,你再說一遍?”


    “什麽啊,我就不說,誇你還要錯?”子桑寧漾著笑容,無奈笑了笑。


    “你罵我傻。”雲初師咬牙切齒,暗自捏緊了拳頭。


    “沐珩,初師,小嵐走了嗎?”狐狸和皇甫昭在一旁扒著牆角齊齊探頭探腦。


    “走了,你們躲在這幹嘛呢?”雲初師瞧著他們那樣就一副有鬼的樣子。


    皇甫昭從暗處走了出來,狐狸也跟著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躲,她看看皇甫昭躲,她也就藏起來了,總不會有錯的。


    “要是讓小嵐聞到我身上的酒味就不好了,小嵐鼻子太靈了。”皇甫昭發梢還有些濕潤,脖子上似掛著些許水珠,應當是洗過了澡,來不及擦幹。


    “哪像我,搖身一變不就好了。”柳若水揉了揉頭。


    皇甫昭駁道:“那還不是你?”


    “算了算了,初師,我餓了。”柳若水柔若無骨地貼了上來,下巴輕輕擱在了雲初師的肩頭上,哀怨道:“我本來是想和你月下飲酒賞星的,沒想到你一杯酒倒。你酒量不行,得練練,我下次帶你喝。”


    雲初師應了下來:“好好好,吃飯吃飯。”


    “都怪他。”狐狸傲嬌地抬手指著皇甫昭:“都怪你。”


    “怎麽又怪我了?狐狸,你這逢人就告狀的毛病。”


    她柳若水想怪人還需要理由?


    “公子,公子……”張管家匆匆跑來:“公子,我可算找著你了,夫人的生辰宴可要著手準備了,你隨我去看看禮單,流程那些可還缺什麽?”


    “柳姑娘,你們幾人可用過早飯了?”張管家朝柳若水看去。


    柳若水點了點頭,雖然她隻喝了三大碗醒酒湯。


    “那就好那就好,招待不周,請見諒。”


    “張伯。”皇甫昭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詫:“我還以為阿娘已經把生辰宴辦了。”


    張管家眼角彎了彎,笑著說:“哪能啊,公子沒迴家,老爺夫人自是等著公子的。”


    “好好好。”皇甫昭點頭:“我阿娘啊,要是我阿爹才不會等我。”


    皇甫昭又問道:“我阿爹阿娘起了嗎?”


    張管家隨心一笑:“沒呢沒呢。”


    “張伯,我待會隨你去。”


    “好好,我知道公子沒用早飯,看禮單還是很花力氣的,公子先用早飯。”張管家說完便轉身離去,這生辰宴的菜品那些都等著他去驗收呢。


    “狐狸還真是嘴硬。”皇甫昭目光斜視著柳若水:“心口不一呀。”


    “我再用第二次早飯。”狐狸大踏步頭也不迴地朝著後廚跑去。


    “走走走。”


    三人也踩著影子去了後廚。


    “錢來書肆”今日的生意確是好。


    “欸,客官下次再來啊。”


    “歡迎歡迎……”


    小林站在門口接客,嘴角都沒壓下來過。


    這書肆叫得也好,錢來錢來,確實是要賺錢的。


    東家的也是,早讓蘇公子來書肆裏坐鎮,那書肆的生意豈不是早火起來了。


    前兩日東家的還在歎氣算賬,說書肆入不敷出呢,要齊齊喝西北風了呢,現在不就起來了。


    蘇公子生得眉清目朗,相貌堂堂,他的筆墨又這般好,秀外慧中,確實是很多姑娘家的心頭好。


    小林望著書肆裏的姑娘們各各抱著一摞書冊,紛紛往蘇公子那裏湊,半遮半掩的。


    東家的還親手沏了茶盞端到了蘇公子麵前,東家的也想狠拍大腿。早知這蘇公子這般受歡迎,他早就上趕著人來了。生得白白淨淨的,雖然長得比他差了一點,確實受姑娘們歡迎。


    一旁長得較高挑的姑娘把他擠了出去,搖扇掩麵笑道:“蘇公子,我這字怎麽都寫不好,你能不能也替我寫上一幅啊?”


    那蘇公子語氣溫溫和和,待人有禮:“自然,那是自然,不知姑娘想讓在下寫哪……”


    “這裏,就是這裏……”那姑娘指著書冊笑著,眼睛直勾勾停在他身上。


    “好的,在下這就寫。”那蘇公子受不住這熾熱的眼神,慌亂研著筆磨。


    “蘇公子,我來幫你研磨。”


    “謝謝姑娘。”


    “請教蘇公子春秋幾何?可有婚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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