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石一中的開學季如期到來,高中部即將迎來又一批高一新生。


    那年,此等省級重點學校還是分“快慢班”的,用這裏的術語叫做“重點班”和“普通班”。


    兩者雖然同處一地,但卻被一麵鐵絲網人為的隔成了兩個世界。


    前者靠東,後者向西;前者集中的都是全校的寶貝疙瘩,而後者則就魚龍混雜了,走後門托關係進來的、靠著特長特招的、半吊子水平剛剛過線的等等等等。


    項驁便位列於“普通班”的茫茫名單中的一個;他自小不以學業為重,對此當是毫不在乎,而父母也管不了,想著有個學上就算不錯。


    尋到了未來大概要待三年的教室,他把裝滿課外書的書包往座位上一甩,又和前來攀談的三五初中既認識的狐朋狗友一一打過招唿就準備把昨晚沒看完的一段先看完再說。


    隻是這書尚未完全翻開,在高中部管理刺頭學生頗有心得的新班主任已推開前門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看著這位誰也不瞧,直奔自己而至;項驁把書重新合上,做好了應付準備,想著你要準備給我個下馬威,那你怕是打錯了算盤。


    但事情沒有按照預想發展,班主任走到跟前一臉的和顏悅色,然後道:


    “你叫項驁,對吧?”


    “嗯,是我,您找我有事?”他站起來迴道。


    “我沒什麽事,校長找你,你知道校長室在哪兒吧?”


    項驁想了想,貌似去過幾迴,遂迴:


    “記得。”


    “那趕快過去吧,校長正等你呢。”


    他沒問堂堂校長大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找自己有什麽情況,隻是應了句便離座而走。


    敲門一下裏麵就傳來“進”的聲音。


    門內,頭發不多但梳的一絲不苟,麵容有些消瘦的老校長正坐在當中;見到來人先道:


    “小項?可是有日子沒見了,先坐。”


    “校長好。”他說著也坐在了一側的沙發上。


    “你呀,比我上次見時好像又壯了,看來這些日子一點也沒放鬆,我最佩服你這種有毅力持之以恆的人。”


    “您可別這麽說,我瞎練著玩的,不過是精力過剩不找個事發泄一下睡不著覺。”


    “我有所耳聞,你每天要練‘3個500’,對不對?”


    “是有這麽迴事。”


    “能給我說說是哪3個500嗎?”


    “500次全程蛙跳、500次俯臥撐、500次懸垂舉腿。”


    “好家夥,一個練腿,一個練臂,一個練腰,全身三大塊你是一個也沒落下。


    不過我最近惡補了一些這方麵的知識,你看我說的對不對:這麽大次數的訓練很難出你這樣魁梧的身材吧?”


    項驁知道,校長想說的是肌肉圍度,次數過多的自重練習的確和增肌的原理相悖。他遂解釋道:


    “我每周還有三次力量訓練,一般是在一三五晚飯後跑到離這兒不遠的‘體工大隊’用他們的器械衝一個小時強度。和那邊的幾個教練混的比較熟,進出也方便;所以臥推深蹲硬拉這些我都有練。”


    “原來如此。那周六周日呢?休息嗎?”


    “這兩天我會放鬆一天,另一天練100個引體向上。”


    校長聞言笑道:


    “怪不得,怪不得體工隊的那些練家子也不是你的對手。”


    “您這都知道?”


    “是呀,叫你來之前我可是做了好多功課呢。那邊練拳擊、摔跤、散打的,比你大好多歲的也打不過你,這個你可別謙虛,我打聽的真真的。”


    項驁聽校長如此說,隻好做了個“灑灑水啦”的表情算是承認了。


    後者看他這個樣子便繼續道:


    “你有個外號,叫‘地表最強高中生’,也不知誰給你起的,但我覺著非常準確。”


    “啊?不是‘地表最強初中生’嗎?”


    “你升了高中那不就得改成高中了?”


    “您說的是。”


    “小項,以前咱們見的那幾次也全是因為你打架;據傳你7歲的時候就能把十三四歲上初中的小混混打的滿地找牙,等你到了這個歲數時成年人已經打不過你了。


    而現在,練拳練了十來年的省隊隊員也在你這兒栽跟頭;我滴乖乖,你怎麽這麽能打?”


    “天賦吧,我可能天生就擅長這個。”項驁苦笑道。


    “嗯,不管怎麽樣,你都是那個最有可能完成此事的人。”


    校長這話並不讓他意外,因為扯了這麽多那必然是有個“大頭兒”在等著,所以投過去的眼神也是“您接著說”的意思。


    前者會意,便道:


    “是這樣的,從今天起,我親自給你辦轉班手續,一會兒收拾一下東西過去就成。”


    “轉班?去哪裏?”


    “去‘成才樓’那邊高一一班。”


    “成才樓”正是“重點班”的集中地,而“普通班”在的這個則叫“育人樓”。


    至於一班,項驁聽過一些隻言片語,知道那不僅是學霸雲集的所在,更是“重點班”中最好的,裏麵俱是精英中的精英,因此它也有個專屬稱號——“實驗班”。


    而自己這個中考考了三百分冒頭的人,要去一個平均分在700以上的地方,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這裏,思緒已經表現在臉上;校長卻搶先再道:


    “我知道你有疑問,你聽我說說就明白為什麽要這樣了。”


    這邊點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對麵喝了口杯中的濃茶後,道:


    “明天一班會來一個新生,名叫水歡。她呢,身份比較特殊,而你去的任務,就是保護她。”


    “當保鏢?聽名字好像好像還是個姑娘。”


    “對,你的職責正是保鏢,她也的確是個女生。”


    “能給我說說為什麽要保護她嗎?”


    “這個說來話長,我挑重點吧——水歡的父親,水俊譜是咱們常石的新上任副市長,主抓住房和醫療;而這小姑娘本來在京城上學的,因為老爸升遷就跟著一起轉學到了這裏。


    隻是她在那邊有個比較棘手的麻煩,若是沒人看著很容易出事;水副初來乍到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搞特殊,那樣影響太不好,所以才想出了這個辦法,由我尋一個可以時時跟在身邊又不會引起非議的‘護花使者’。


    然後這不便找到你了嗎?小項,說句心裏話,真是沒有再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你看,你身手好,在這一片三教九流也都認識,不管是幹什麽的,隻要和你有關總要給你三分麵子,多少在胡同裏混了大半輩子的老社會也沒有這個份兒。


    但同時你又俠義心腸,雖然功課不怎麽上心可人品靠得住,所以找誰都不如找你。”校長道。


    項驁摸了摸下巴,鄭重道:


    “您這麽捧我在我看來可不是什麽好事。”


    “怎麽說?”


    “這說明您提的那個麻煩,不是比較棘手而是非常棘手。


    行吧,您以前也算照顧我,這麽說到臉上我沒有拒絕的道理,但我有一個要求,您務必滿足。”


    “講!”校長一拍巴掌道。


    “把那個事說清楚,那個威脅到水歡安全的,到底是什麽。”


    對麵扶了扶眼鏡,似是在組織語言。


    半晌後他才開口:


    “是個人。京圈那邊一個有名的富二代,名字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叫王奮;這個人從小驕縱,行為極其跋扈,闖過的彌天大禍數不勝數。


    水歡是學美術的,一次戶外寫生和這個前來飆車的公子哥碰上了。”


    “然後王奮就看中水歡了,死纏爛打糾纏至今,對嗎?”


    “聰明。”


    “這個情節用屁股也能想出來。”


    “不過如果隻是單純的死纏爛打倒也簡單了,事實是這小子從小被慣壞了,性格乖張暴戾,一點不合心意就能做出很出格的事;而且脾氣上來好走極端,幾次差點傷到水歡,不然也不能這麽如臨大敵。”


    “明白;但我奇怪的是既然水歡是副市長的千金,她家沒能力解決這事?”


    “地級市的副市長在咱們這裏是個大官兒,在京圈裏算個什麽?而且給你透個實底:王奮的爹,是個斐名海內外的著名投資家,別說常石這個小地方,哪怕在整個北冀省也是座上賓,省長見了他照樣得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


    所以,你明白了吧?”


    “大概懂了,可我怎麽有種您在把我往溝裏領的感覺呢?”


    “混賬!你個臭小子怎麽說話呢?委派你做這個事的確有不小的風險,可也有很多好處啊。”


    “比如呢?”


    “比如給你轉班,你知道‘實驗班’是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的,你輕而易舉的入主其中,難道不好嗎?”


    “您這話說得有點沒勁,我是個什麽學生您一清二楚,我是待在最差的班裏還是待在最好的班裏,於我而言區別不大,所以這個真心算不上是個好處。”


    校長被堵的一時語塞,頓了片刻後又道:


    “水歡這個姑娘長得可是漂亮,給你個和美女朝夕相處的機會,不好嗎?”


    “哎!校長,這話從您嘴裏說出來可不太合適啊!”


    “嘖,關上門來講又沒有外人,不必這麽上綱上線。”


    “那行。不過水歡漂亮我是能猜到的,不然怎麽能讓王奮這種吃過見過的主兒念念不忘?可隻是這倆,也實在抵不過您給我的這個擔子。”


    “還有一個,我猜你一定有興趣。”


    “您說。”


    “你再對學習不感興趣,也總想上個好大學吧?要是你做得漂亮,保證水歡這三年高中生活不起波瀾;那學校裏幾個可以去知名高校的保送名額,給你留一個,怎麽樣?”


    在這片土地上接受教育,能去一所好大學幾乎是每一個學子的終極理想,因此這句確實讓項驁動心了。


    而他的心智雖然遠超同齡人,可也眼下也畢竟隻是個16歲的孩子,看著校長那誠懇的表情,最後一拍大腿,道:


    “看在您這麽有誠意的份上,這活兒我接了。”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不過你也不用想太多,王奮真找過來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項驁聞言卻笑了,隻是這笑容不怎麽好看,帶著點訕訕的意思。


    “你小子又在心裏嘀咕我什麽了?”


    “哪敢嘀咕您,我是想到了一句老話。”


    “什麽話?”


    “光棍不鬥勢力。窮不鬥富,富不鬥權;我一個窮學生,哪怕有三頭六臂,也不是這種人的對手。”


    “他家的影響力雖大,可在常石這一畝三分地上也不是說啥算啥的,水副、我,都會在這個層麵打掩護;而私下裏怎麽掐架,你的地盤上他能是你的對手嗎?”


    “我今天才發現您有時候真不像個校長。”


    “那像什麽?”


    “像個地頭蛇。”


    校長聞言佯裝大怒,拿起桌上的一份報紙砸過去,同時罵道:


    “滾滾滾!”


    “那我走了。”項驁笑著躲過去朝門口邁步,而身後則道:


    “你可答應了,給我瞪大眼睛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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