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隔了一個周末,周一開學時項驁和水歡剛坐下,前者準備看今天的“閑書”,後者準備早自習的東西,督堂老師也進門了,老杆卻如風一樣緊隨其後從外麵闖進來,全班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去,他和講台前上的女人對視了一眼,有點尷尬的笑了笑,然後道:


    “不好意思老師,我找驁哥。”


    後者在這個班中的特殊性讓女人沒說話,選擇了默認。


    “我出去一趟。”


    這話是給水歡說的,小姑娘則道:


    “感覺這迴是真出事了呢?”


    “咱說點吉利話行不行?”


    項驁笑著如此迴,然後人也起身往外麵走去,但此次是真被說中了。


    一出門,老杆便急頭白臉道:


    “不好了!”


    “怎麽了?”


    “駝子被打了,傷得很重,現在在醫院呢!”


    “什麽?!你怎麽不打電話說?!”


    “我也是進了校門才得到的信兒,餘杭告訴我的,應該是他送駝子去的醫院。”


    “那趕緊走!”


    兩人逆著還在往裏走的學生人潮出了校門直奔過去。


    見到人時,趙佗正躺在外科病房的一張床上,腦袋上裹滿了紗布,一條胳膊也被打上了夾板,其餘部位的淤青遍布全身。


    “驁...驁哥,對不起,我沒聽你的。”


    “你先別說話!餘杭,什麽情況?”


    項驁先對他講,再問站在窗邊的後者。


    “我也是上學的路上接了個電話,是慕露雪打來的,說讓我去看看,我問她別的她也不吱聲,隻能先去了再說,結果到地方就看到駝子在地上趴著呢。


    腦袋上挨了三刀,縫了將近四十針;右胳膊被打斷了,聽大夫的意思應該是讓人摁住用棒球棍砸的。”


    尚未迴話,手腕一緊,低頭看去是趙佗用左手抓住了自己,並道:


    “驁哥,他們玩陰的,那男的說和我去胡同裏談談,結果我剛進去,在牆角藏著人上來就從後麵給了我一棍子,打我脖子上了,當時給我打懵了,等倒地上後便再沒站起來,一共來了將近六七個人圍成一圈打我。


    如果當麵來我誰也不怕,也吃不了這個虧。”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問你,你當時打他的時候打的重不重?”


    “踹了他一腳,給了他一巴掌。”


    項驁聞言用力一拍床尾的鋼管,用搓碎鋼牙的語氣怒道:


    “行,這個雜碎惹了一個能讓自己不得好死的禍。”


    “驁哥,咱們是馬上叫人去先把哪家店幹了嗎?”老杆道。


    “不,先去找慕露雪,我得把她知道的問清楚;餘杭,你也想去上課吧,這邊我找別人看著。”


    “好嘞,需要幫忙了驁哥你千萬知會一聲啊。”


    “嗯。”


    隨後項驁打電話叫來了仨人,都是在夜總會的朋友,一個是剛子,還有兩個是自己這一隊內保中比較能打的隊員。


    一番囑咐完畢,便帶著老杆朝著三中而去。


    那邊的圍牆雖然不低,但完全架不住這倆身手利落的翻越,輕鬆從後麵進去後,等到早自習結束就堵在了高一五班的門口。


    碰上一個女生往外走,這邊道:


    “同學,幫個忙,把你們班慕露雪叫出來。”


    這人一看麵前二位穿的也不是自己學校的校服,還一個比一個兇,當即不敢有半分遲疑,迴頭往裏麵喊:


    “雪姐,有人找!”


    那邊清脆悅耳的女聲迴道:


    “誰呀?”


    “你出來看看吧,我也不認識。”


    說完女生便一溜煙的跑了。待正主兒出來,先看到了項驁,表情驚了一下隨後又釋然,並道:


    “這邊來說吧。”


    跟著她行至走廊盡頭一個僻靜處站定,她再次開口:


    “是來問趙佗的事吧。”


    “對,我現在要求你把這裏麵的恩怨全講清楚,你那個男閨蜜叫什麽,是個什麽人也說明白;當然,你有權利不迴答我的問題,但如果讓我自己查出來,和這事有瓜葛的,一個也別想好過。”項驁眼神死死的盯著麵前人道。


    慕露雪抱著膀子,輕抿著薄唇,低頭思索了片刻再抬頭時竟抽泣了起來,她抹掉眼中的淚花,隨後道:


    “其實那個男的根本不是我的什麽閨蜜,而是債主。駝子打他我覺著活該,打的好,隻是打的還不夠重!”


    這邊兩人聞言均是一愣,心說這什麽套路?怎麽和想象的開場一點也不一樣?


    “你說‘債主’?你欠那家夥錢?”項驁道。


    “是的,他叫於莢;我初三上學期吧,家裏遇到了點事,急需一大筆錢,當時和這人認識有一陣子了,他一直追求我我不同意,但後來隻有他肯借給了我們,從哪兒開始到現在,不管大事小情隻要於莢讓我去,我都沒法拒絕。


    他自稱是我男朋友,但我不想承認,隻能說是男閨蜜。”


    “看起來你欠的錢還沒還清。”


    “對,還了一多半兒了吧,我課外時間到處參加商演,為了500塊能從早上七點跳到下午五點,中間隻有吃午飯的時候才能休息一下,而做這些都是為了能早點還清欠賬,和他徹底劃清界限。”


    “妹子,你放心,即便還清了本金,這個於莢一定會以利息當繼續拿捏的理由,不會這麽輕易放你跑的。”老杆道。


    “你家裏的其他人呢?就這麽幹看著讓你自己承擔還債的重擔?”


    “你覺著已經把我逼到去商演的份上了,我能指望的上任何一個別人嗎?”


    項驁麵對反問點了點頭,隨後道:


    “我知道了,還剩多少?”


    “兩萬左右吧。”


    “行,我會處理的。”


    他說完帶著老杆轉身便走,在即將脫離慕露雪的視線時,後者高聲道:


    “等一等!”


    兩人站住腳步齊齊的迴頭看,女生追過來又本能的抹了一把已經幹涸的淚痕,說:


    “不管你們想怎麽幹,能算我一個嗎?”


    “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進入需要武力解決的環節,你注意避讓著點別被傷到就好。”


    “沒問題的,我也不是沒見過男生打架。”


    項驁卻搖頭道:


    “等這次讓你見了,你會覺著以前見得的都是過家家。”


    接著慕露雪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找班主任請了一整天的假,然後便跟著倆人出了三中。


    到了外麵他馬上吩咐道:


    “老杆,叫人;站人頭的不要,叫50個能打得來。”


    對麵比了個“ok”的手勢遂開始打電話。


    凡是和項驁關係好的,都知道他身邊有這麽一號,所以此人來叫等同於項驁親自叫,那些交情深厚的兄弟們不消多時就在“朝華街”集結了起來。


    前者本人也沒閑著,自己到了那家店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把地形先摸清楚不管裏麵外麵都心中有數了才迴來;而一個人去也是為了不引起注意。


    接著便是具體部署,誰帶隊堵後門,誰跟著進去找茬,誰充當第二道防線這些全部安排妥當後,項驁把校服一脫,換了身幹淨利落的運動服,往腋下夾了一張報紙,報紙裏包的乃是曾經用來對付郭老大的利斧。


    推開玻璃門,他拉開凳子往上一坐,聲音高亢且充滿挑釁的喊道:


    “來個人!”


    女服務員小跑過來,點頭道:


    “先生您好,您需要點什麽?”


    “你這裏都買什麽呀?”


    “我們主營遊戲主機,高品質音響和電視,以及dvd、家庭卡拉ok也都有售。”


    “哦,那你們這兒最好的電視給我搬過來看看。”


    “好的,您稍等。”


    那年代還沒有液晶電視,最先進的是一種名叫“大背投”的類型,因為采用背投原理所以得名;而這種電視尺寸巨大且十分沉重,兩個店員是費了老勁才借助一個托板給推到了跟前。


    服務員轉即用遙控打開,試著換了幾個台後道:


    “先生,您看這種清晰度,您還滿意嗎?”


    “能不能收到火星上的信號?我在那兒有幾個朋友,想和他們打個招唿。”


    如此無理取鬧的要求讓對麵當場不知所措,反應了片刻才道:


    “先生您別開玩笑了,火星離著這麽遠那哪兒能收到呢。”


    “哦,火星的都收不到,那他媽還賣個錘子?!”


    項驁說著一起身,一腳便將電視給蹬翻了,沉重的機身拉脫了固定電源,屏幕上的畫麵也在閃了一下後歸於黑暗。


    服務員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位是來找事的,也不迴話了,轉身就跑到了裏麵。


    於莢正坐在內間的辦公室裏,得知外麵有人鬧事,從桌下摸出來一根棒球棍便出來了,並罵道:


    “哪個活膩歪的過來找死?!”


    雙方在大廳裏一碰麵,項驁左手往右腋一抄,報紙撕掉斧頭也攥在了掌中,然後稍稍立起手腕用斧刃往前一指,道:


    “你就是打趙佗的那個小雜種吧?來,今個兒咱說道兒說道兒,人叫你砍的在醫院躺著,得怎麽解決?是賠錢還是我把你拿棍子的那隻狗爪子給剁下來當個交代?”


    外麵一看裏麵撕破臉了,老杆馬上帶著第一梯隊各個兇神惡煞的衝了進來。


    於莢一看這個陣勢自然是怕了,但嘴上並不服,而是道:


    “媽逼的你是哪個跑這裏來給他出頭?!”


    “豎起你的耳朵給我聽好了:我叫項驁,趙佗是我兄弟,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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