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妙峰山”上迴來的次日,李正義那邊傳來了一個消息,但是一個壞消息。


    “喂,你不用等那個槍手的口供了,沒機會知道了。”


    “出什麽事了?”


    這邊一聽此等口氣這措辭就知道是有大亂子,所以問的是“什麽事”,而不是“為什麽”。


    “那人死了,被滅口的,就在醫院病房裏。”


    “這怎麽可能?!難道沒人保護嗎?”


    “當然有,但殺手是假扮成醫生混進來的,戴著口罩沒認出來。”


    “那是用什麽方法殺的人?”


    “投毒。用肌肉注射打在了胳膊上,藥效發作後最多幾十秒,人就不行了,搶救也沒搶救過來;從血液中提取的樣本分析來,那是一種能麻痹中樞神經導致唿吸衰竭的東西,幾毫克便能致死。”


    “這肯定是幕後黑手發現他快能說話了才要棄車保帥的。


    那...現在有什麽能繼續調查下去的線索嗎?”


    “小子,我給你說這些已經夠停職三個月的了。”


    這話的潛台詞再明確不過,項驁深吸了一口氣,道:


    “明白,謝謝告訴我這些。”


    “我估計最近想對付你的那邊不會再有新動作,因為得為這事擦屁股,大概顧不上;但隻是估計,你還是小心為上,做什麽之前都先三思而行。”


    “嗯。”


    掛了電話,他沒有把這個最新消息給水歡說,因為那樣除了讓她擔心之外什麽用也沒有。


    但正所謂禍不單行,當天迴家老媽在飯桌上愁眉不展,老爸喝了口水,道:


    “你想說就說,腫著臉幹什麽。”


    “我這不是也不想讓兒子摻和嗎?又不是啥好事。”


    “不摻和你又拒絕不了,現在說這些豈不矛盾?”


    “爸媽,你們在說什麽?”


    “嗯...是這麽迴事,你表弟,前陣子被人騙了,說是跟著一個號稱有‘內部資源’的老總去南方做生意,結果給扣那兒迴不了家;你小姨報了警但進展很慢,去問就是‘正在調查’,實在坐不住才來找我,因為都知道你有些這方麵的本事,想讓我問問你有什麽辦法。”


    項驁聽話聽音,整段話裏“迴不了家”四個字成了最關鍵的部分,由此得出的第一個分析便是:


    “您直說,他是不是加入傳銷組織了?”


    老媽點了點頭,隨後道:


    “你小姨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說這個,她嫌丟人。”


    “去了南方,哪個城市?”


    “深市。”


    “那邊和闊州商業發達,各行各業都在迅速成長,的確是遍地黃金,但黃金多騙局更多,表弟應該是被許諾的高額迴報給忽悠了。”


    “對對,是這麽迴事;小姨找到過一些他存在電腦上的聊天記錄,裏麵聊了很多什麽頭一年賺30萬,第二年就能100萬的內容。”


    “可這人要在常石,哪怕是北冀省內我都能想想辦法,但眼下去的地方和咱這裏遠隔千山萬水,我哪怕到了那邊也是人生地不熟,交流恐怕都成問題,所以這個忙不好幫。”


    老爸吃了一口飯後將筷子一放,道:


    “要我說,你馬上去打個電話迴絕了拉倒,兒子有兩下子不假,但又不是萬能的,這是在深市,那要是被騙出國了豈不還要跨國營救?


    作為親戚,著急是應該的,想搭把手也是正常的,可超出能力範圍太多,總不能硬著頭皮上吧?要是再扔進去一個算誰的?”


    “那不是我妹妹嗎?那有家不能迴的也是我外甥,我想幫一幫怎麽了?再說我也沒非讓兒子去啊。”


    眼看爸媽要為這事吵吵起來,項驁吸了一下鼻子,道:


    “這樣吧,我打電話探探情況再說,如果能探出來就想下一步,要是什麽信兒也沒有,盲目跑過去也隻能是抓瞎。”


    “兒啊,你在那邊不是沒認識的人嗎?”老媽問。


    “的確沒有,但靠得近的有;您還記著初中我有個同班同學,中考都沒參加就下海做小生意去了嗎?”


    對邊迴憶了一下,遂到: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叫閻伯濤?”


    “對。前陣子我倆還聯係過,他現在主要在佛嶺開連鎖果蔬店,上次說已經往外發展了,其中擴出去的一家就在深市。”


    “哦?都開上連鎖店了?那大小也是個老板吧,年紀輕輕能闖出來也是不容易。”


    “他天生有這個頭腦,當同學那會兒便天天念叨這個進價多少那個出貨多少,沒事就往菜市場跑,把這裏麵的門道摸得門兒清;不過老板啥的算不上,屬於那種租一個十幾平米的小地方,然後裏麵堆滿新鮮但成色一般的蔬菜和水果,賣的也便宜,主要給附近收入不高的打工人。”


    “已經很了不起了,和你同齡人現在也沒成年,能遠赴他鄉做買賣,這種打拚的勁兒一般人就比不了,而且薄利多銷也不錯,可能賺不了大錢,但也吃不了大虧,不會像那些身家過億的一樣,可能今天富貴潑天明天資金鏈斷了便要喝西北風去了。”


    項驁一笑,道:


    “媽說的有理。我等會兒就和閻伯濤聊聊,他目前在佛嶺、闊州、深市三個城市來迴跑,說不定能知道點有用的。”


    “行!我也給你小姨迴個信兒去!”


    老爸聞言又有點不爽,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著什麽急?”


    “這不得讓她知道咱家也使上勁兒了嗎?”


    當天晚上,兩頭通了話,雙方說清楚後,那邊道:


    “驁哥,你八百年也求不到我一次,這次張嘴了,我說什麽也得給你辦的妥妥帖帖。”


    “我也實在是鞭長莫及才想起你來的,你生意也忙,還得弄這麽個事麻煩你,不好意思,等咱們碰個麵,到時候吃個便飯,出去玩玩。”


    “哥,你這麽說可太不拿我當自己人了,想當初在學校裏,好幾個小王八蛋看不起我家裏是賣菜的,更看不起我想‘子承父業’,沒事就笑話我,給我起外號,後來直接欺負到頭上;要沒你看不過去幫我擺平他們,我這學生時代指不定得過的多憋屈呢。


    這份好我什麽時候也忘不了,所以有你驁哥的名字便夠了,其餘什麽都不用。”


    “那些不開心的陳年舊事就不用提了,未來你把買賣做大了,比什麽都強。”


    “好嘞,驁哥你等我消息,這幾天我盡力去打聽,有了進展馬上給你說。”


    “謝了兄弟。”


    而項驁選擇找這位除了有地利優勢之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每天接觸的人又多又雜,聽到的消息也五花八門,能打聽的渠道完全不是朝九晚五,三點一線的上班族能比的,所以真要有心去問,問出來的幾率並不低。


    這麽一等,便過去了三天。


    當閻伯濤再來電話時,果然不負眾望帶來了好消息:


    “驁哥,這幾天我把買的賣的主顧全問了一個遍,他們又出去幫我問,這一大圈兜下來總算有了點眉目——最近在深市確實有個規模不小的傳銷團夥,當然啊,這是猜測,到底是不是咱也不知道,但很符合你給我說的那種。


    這個團夥叫‘1040陽光工程’,給我說這事的那哥們兒也是被騙過,騙了的‘入會費’,後麵還讓交錢,接著去參加活動,他覺著不對勁就沒去,也報過警,但這幫人很狡猾,采用單線聯係,平時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幾乎沒有拋頭露臉的線下活動,所以抓也沒抓住誰,那筆錢現在也這麽懸著找不迴來。


    而我斷定你表弟是被這個團夥控製住的,是因為話術一點不差,全是‘先交三萬八千八,來年能賺三十萬,後年再賺一百萬,第三年淨賺一千零四十萬’,然後說這是國家隻為少數人開放的福利工程,上得了船的都會暴富之類的。


    至於到哪兒去找他們,雖說警察也沒好辦法,但我卻找到了一個,不過得冒個大險。”


    “是不是去臥底?”


    對麵不自覺的一拍巴掌,道:


    “對頭!因為我找到其中一個發展下線的聊天賬號,就是從我那個哥們兒那要來的,他之前沒把人刪了是想當證據來著,結果昨天看了一下這死騙子還在發動態,說明這號仍在使用,要不要從這裏入手?”


    “可以。”


    隨後一連串數字從那頭報了出來,這邊打開電腦和那款軟件輸進去點擊搜索便找到了這個人。


    在手機聊天隻能用短信的年代,這種方式成了最主流的網絡交友渠道;因此有不少去網吧開機的隻是為了掛上賬號,增加在線時間以提高等級,雖然不會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可湊到一起互相比一比頭銜是幾個月亮幾個太陽外加幾顆星星會讓居高者獲得巨大的成就感和豔羨。


    當然項驁是沒有這麽無聊的,沒有必要的話,他的頭像是長期處於灰色狀態的。


    添加好友的申請裏寫的很簡單,隻有四個字:朋友介紹。


    等了不到五分鍾,隨著一聲“叮叮叮叮”的提示音,對方通過了。


    這並不讓人意外。因為傳銷組織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拐騙新的下線入坑,所以對於那頭來說,隻要有其他成員得手,什麽時候都有可能出現這樣的聯係。


    而能往自己這裏引薦,說明得手的是個新人,還沒有自己的地位和人脈網;如此最好,能在給上線交代時把這些“功勞”據為己有。


    騙子這樣想著,也打出了第一段話:


    “你好,你是誰介紹來的?”


    “曹庚。”


    這是表弟的名字。等了片刻,屏幕上彈出迴複:


    “原來是他呀,看來是終於相信我們了,很好很好!跟著姐姐混,以後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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