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他的貼近,安連奚還感覺到薛時野身上有些沐浴後帶來的水汽,一雙笑眼更加明亮了。


    薛時野靜默片刻,忽而一伸手。


    安連奚順勢便跌進了他懷裏。


    見狀,安連奚揚起語調道:“被我識破,惱羞成怒了?”


    薛時野笑了下,抬手欲捏在他臉上,卻突然想起什麽——他的指頭和大魚際兩處都還留有牙印。


    安連奚似也察覺他想做什麽,仰起臉,眼睛微眯。


    模樣看著有幾分警惕與……


    躍躍欲咬。


    薛時野輕聲笑了,投降道:“是,是本王惱羞成怒,王妃說的極對。”


    安連奚總算滿意,也跟著笑。


    “睡那麽久,可要傳膳?”薛時野溫聲開口。


    安連奚確實有些餓了,遂點頭。


    而後就被薛時野抱了起來,一切仿若自然而然,穿鞋、下榻。


    外麵,張總管聞聲進來,跟在後麵的還有一列端著瑤盤的侍女。


    因廚房一直備著膳食,準備在王妃醒來後隨時可用,所以聽到動靜他就安排人候著了。


    安連奚:“這麽快。”


    薛時野將他放於椅上,這才坐到另一邊,動作細致溫柔。


    誰能想到前不久這人還在刑房親自將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折磨得不成人形。


    待菜上齊,張總管默默遣退眾人,以免擾了兩位主子用膳。王爺用膳向來無需他們伺候,至於王妃……


    那不有王爺伺候嗎。


    今天的菜式也是安連奚喜歡的,每日的菜都會有些許變化,但好像隻要他每迴多夾過幾次的菜,第二日必定還會出現。


    然而安連奚這次用的卻不多。


    看到他放下玉箸,薛時野微微蹙眉,“用這麽少?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安連奚擰擰眉,“飽了。”


    薛時野:“嗯?”


    安連奚撇嘴,實話實說道:“沒什麽胃口。”


    肚子還有點餓著,但他實在是吃不下了,見薛時野皺眉,安連奚又咕噥了句:“可能是天氣太熱,吃不下了。”


    與京郊比起來,京城的確較為悶熱。不過房間裏是添置了冰盆的,可因著他身體的緣故,並未多放。


    薛時野看著他,沉吟片刻,“等過些日子,帶你去行宮避暑。”


    安連奚摳了摳手指,支吾一聲,“嗯……”


    過些日子……


    他還在不在岐王府都不知道。


    安連奚有些低落,其中還混雜著點別的情緒,不知道是什麽,但他不欲多想。


    總歸要走的。


    不能因為別人對自己好,就一直賴著。


    他們又非親非故……


    安連奚低著眼睛,身周氣息逐漸低落下來。正此時,身子陡然懸空,薛時野將他抱坐腿上,他一個沒防備,嚇了一跳。


    薛時野單手箍著他的腰,“吃不下,那把湯喝了。”


    說著便端起碗,喂到他嘴邊。


    這湯內有太醫添置在內的藥材,摻雜在平日的膳食裏,是調理滋補身體之用。


    安連奚怕喝藥,對喝湯卻沒那麽抗拒。就著薛時野的動作喝了幾口,依舊沒有喝完,還剩了大半。


    “喝不下了。”


    他說。


    薛時野‘嗯’了聲,收迴手,剩下的那大半便進了他的肚子。


    安連奚側著頭,有些詫異,“我喝過的。”


    薛時野看他,挑眉:“我看見了。”


    安連奚:“那……”


    他問到一半就閉了口,耳根微熱。


    薛時野放下碗,命人進來收拾後,就往椅背一靠。同時,指尖不自覺撫上他帶著薄紅的耳尖。


    安連奚抬手去捂,一邊看他,因為侍女們都進來了,很有些不好意思。


    薛時野見他望過來,“這也不行?”


    聽罷,安連奚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不讓摸嘴唇,還不讓摸耳朵,他迴答:“當然不行。”


    薛時野似輕歎了聲,安連奚還當他妥協了,卻聽前者輕聲在他身後道:“恐怕是恕難從命。”


    安連奚:“啊?”


    薛時野眼裏沁出笑意,落在他耳上的指腹並未迴收。而是輕輕用那粗糲的指腹緩緩摩挲了下,繼而下滑,落在他頸後,語氣悠然,“王妃總不能什麽也不給本王吧?”


    安連奚被他說得一懵。


    他有什麽可以給薛時野的?


    薛時野未再多說什麽,進來的侍女紛紛低著頭,聽見王爺和王妃的低語,全都紅了臉,動作便也更加快了。


    房間裏,侍女們收拾完便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房間。


    一時房中又隻剩兩人,薛時野抱著人往軟榻走去,“陪本王小憩片刻?”


    安連奚還沉浸在薛時野剛才的話裏,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道:“不要,我要出去走走,消食。”


    薛時野一頓,“那本王與你同去。”


    安連奚反射性搖頭,“那不去了。”


    他比較想一個人去。


    薛時野笑說:“如此,王妃待要如何?”


    “還是睡覺吧,”安連奚左思右想後決定,吃飽了睡也正好,不過還是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不許抱我太緊,好熱的。”


    薛時野鮮少被人這般命令、嫌棄過,偏那人是懷裏這個。兇不得,還得他時時哄著,讓著,然薛時野卻樂在其中。


    他噙著絲笑,緩聲說道:“謹遵王妃令。”


    安連奚臉也跟著熱熱的,左右是背對著,薛時野看不見,繼續窩在他懷中。


    不知道是不是太舒服了,安連奚也跟著打起盹來。


    懷裏滿滿當當,柔軟,還有獨屬於這人身上的甜香,絲絲縷縷將他纏繞,薛時野也慢慢闔上眼。


    這一覺睡得異常滿足。


    薛時野醒來時,安連奚還未醒,此時卻已是麵朝他,睡顏恬淡。透過窗欞透進來的光亮,纖長的睫羽投下小片陰影在臉上,隱約可見細小的絨毛。


    好乖……


    怎麽會有這麽乖的人。


    偶爾還會同他撒嬌,每次都會帶來不同的新奇體驗,薛時野心情亦隨之放鬆。


    不多時,張總管在外求見。


    薛時野讓人進來,見窩在他懷中睡得正香的人眉心微微動了動,大手將人撈得更緊了些。


    安連奚的嘴上雖是說著熱,可和薛時野貼著睡時莫名有種讓他心安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被對方時時牽掛著,讓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享受來之不易的安寧,不再沉溺於迴憶中。


    張總管進門無意瞥見這一幕,趕忙低下頭去,說話的聲音也放到了最低,“二皇子那邊傳來消息,他大發了頓脾氣,準備明日上朝參王爺您一本。”


    該怎麽說才好,這二皇子倒還真會惡人先告狀。


    那刺客被他當成了岐王的挑釁,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麽派刺客暗害他們王爺的。


    “沒腦子的東西。”薛時野嗤了聲,示意他繼續。


    張總管便道:“文遠侯得知消息後見了二皇子……”


    文遠侯乃麗妃,即二皇子母妃的弟弟,也是二皇子親舅。比起還不夠沉不住氣的二皇子,對方顯然老奸巨猾得多。


    也不知又會出什麽損招。


    今日岐王送了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進了二皇子府一事並未遮掩,此刻已然傳開,有心之人自是早早得知了此時。


    否則文遠侯也不會這麽快收到消息——連他都不知道二皇子居然會對岐王擅自出手,收到消息的他直緩了許久才前往二皇子府見他。


    最終,文遠侯再三考慮,決定先按照二皇子的計劃進行。


    而暗中的那些魑魅魍魎也該有行動了。


    皇位隻有一個,皇子卻不止一個,岐王深得皇帝寵愛。這場皇位之爭,他們王爺自是首當其衝。


    即使坊間傳言岐王暴戾,不堪大任,他自身也對皇位沒有興趣。


    但這也並不妨礙其餘皇子將岐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待張總管稟告完,薛時野道:“下去吧。”


    “是。”


    室內重又變得安靜,薛時野斂下眼,“醒了?”


    安連奚眼睫顫動兩下,睜開眼,剛睡醒的眸子濕漉漉的,就這麽直勾勾望著他。


    剛才的談話他聽到了些。


    原著裏,這一段也發生過。


    朝堂之上,是一場群臣對岐王的口誅筆伐——先是二皇子上奏言其行事張狂毫無顧忌,兄弟相殘無容人之量,再有其餘皇子推波助瀾。


    結果是岐王一語不發,任憑明康帝處置,明康帝迫於壓力禁足岐王一月。


    安連奚也想過岐王分明簡在帝心,為什麽最後又是六皇子得了勢,主角光環再怎麽強大又怎能敵過皇權,全賴於岐王的不作為罷了。


    六皇子也就是撿了個漏。


    光從之前入宮還有薛時野一口一個‘陛下’,疏離之態盡顯就可看出。


    薛時野不喜明康帝。


    “王爺。”


    安連奚剛喊了一聲,眼下就被溫熱的手指按壓過來,薛時野沉著聲,“為什麽哭?”


    安連奚鼻子更加酸了,眼眶泛起潮紅,“二皇子那是汙蔑。”王爺明明是好人。


    薛時野嗓音很低,“都聽到了?”


    安連奚:“嗯。”


    薛時野輕聲說著:“心疼我?”


    安連奚滯了下,“……嗯。”


    薛時野低笑,“那便好。”


    安連奚見他還笑得出來,鼓著臉道:“你得為自己辯駁。”


    不能擺爛!


    薛時野深深看他。


    安連奚沒等到迴答,急了,“你不能什麽也不做啊。”


    薛時野終於答道:“本王會為自己辯駁。”


    安連奚正待鬆口氣,整個人就被對方緊緊摟住。


    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帶著幾分喟歎,一字一句,絲絲入耳。


    “那你再多心疼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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