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牆裏的東西徹底蘇醒。


    覃柯的身體也出現了異變,翅膀穿過他的身體,好像他身體裏的一切都再次生長,變得極為活躍。


    短短一瞬間,晏潯不僅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注視,更感覺覃柯已經變成了一個羽球。


    正如同當時在人貓副本中的懷特一樣。


    晏潯知道這是因為白骨花園裏的那位已經把視線投到了這個副本中。


    他掙脫了覃柯的束縛,身體在自由落下之前,被海麵中驟然升起的觸手捕獲——大概是因為有段時間沒見到晏潯,這些觸手變得非常粘人。


    它們把晏潯高高舉起,讓他能夠在半空中自由活動。


    晏潯在吞下藍金的那一刻,就已經使出了自己的一技能,黑色觸手和他的意識融為一體,支撐著他的活動——帶著他暫時遠離了夢魘。


    而夢魘則在拚命收集那些已經化作碎片的藍金。


    此時頭頂是純粹的黑暗,下麵的海洋則是滔天巨浪,而在破碎的冰牆,滑落在海麵的冰山中,又有好像星屑的藍金在不斷落下。


    覃柯化作的羽球直接衝向了夢魘。


    無數尖刺從空中的四麵八方刺向海麵上的夢魘。


    晏潯被黑色觸手帶著遠離戰場時,又從口袋裏掏出了石子變成的藍金塞入口中——觸手似乎想要阻攔,但最後它也隻是輕輕地圈住了晏潯的手腕,沒有阻止。


    每個細胞,每根血管都在此時活了過來。


    晏潯覺得自己的腦袋,自己的身體各個部位在藍金的力量進入身體的一瞬間,都有了自己的意識。


    它們正在快速脫離他身體的掌控,它們想要變成獨立的個體。


    整個人的存在好像被攪拌機打成了糊糊,藍金飛快代替了他原本的意識,讓這些器官這些身體部位瘋狂叫嚷著獨立。


    黑色觸手立即把自己聚攏成了一個蛋形,把晏潯要破裂的身體包裹其中,盡力讓他的身體不潰散。


    晏潯的腦袋裏也閃過了太多的記憶。


    很多是屬於藍金主人本身的。


    他看到了桂南北路120號的快餐店,那是個很奇怪的視角——大約是肩膀的高度,視線的主人在好奇地看著四周,然後又跳在了作業本上。


    作業本恰好翻開,晏潯沒辦法看清名字,隻能看出那是一本屬於高二的教材。


    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它抓住視線的主人,把它放到了一邊。


    視線的主人隻能無聊地盯著玻璃窗外的一切,然後目光又看向了快餐店裏的其他人。


    它很快察覺到新的薯條出爐了,開始蹦躂著引起同伴的注意。


    同伴唉聲歎氣,似乎站了起來。


    晏潯的視線裏,他能看見那個背影——沒穿校服,因為視線主人的視角很低,他看不清這人的全部相貌。


    再然後則是薯條落在了視線主人的頭頂。


    一根薯條放在了它的麵前。


    它蹦躂了幾下,然後又去看快餐店裏的其他景象,很快看見了在快餐店裏瘋狂補作業的其他學生。


    視線的主人似乎很感興趣,悄悄蹦躂了過去。


    寫作業的人也沒穿校服,幾個人旁邊是冒著水珠的飲料,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答案。


    視線主人跳落在一本作業上。


    晏潯清楚地看見了封麵上的名字——桂南中學——高二(3)班,張明。


    “哎,這不是?”有人發現了視線的主人。


    “一邊去一邊去。”


    這人不耐煩地把視線主人扔到一邊。


    “那誰居然還養著你呢?”


    說話的人用手指戳著它,“弱不拉幾。”


    突然,一隻手出現在了它的麵前。


    晏潯發現那個剛剛還在說話的人,表情僵硬了下。


    “……我又沒惡意。”那人急忙舉手,“我就是覺得,養著沒必要。”


    手的主人很不耐煩,又往前伸了一下。


    它輕快地跳到了主人的掌心裏,然後又去看剛剛說話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的麵目其實很模糊。


    最後晏潯隻能感覺到那個人抓住了它,然後把它塞到了口袋裏。


    晏潯感覺到它在口袋裏晃了晃,再然後又和對方迴到了最開始的靠窗位置。


    “笨蛋。”


    終於有人把它掏了出來。


    那人伸著手指戳著它的頭。


    “這麽弱,還這麽愛湊熱鬧。”


    “下次可沒人去救你。”


    那一刻,晏潯覺得自己的耳朵再次能夠聽清楚四周的聲音,同時又覺得身體再次迴到自己的掌控裏。


    他能聽到自己的每一次心髒跳動的聲音,也能感覺到頭發一樣的觸手包裹住自己時的觸感。


    那個記憶裏的聲音那麽熟悉。


    熟悉到晏潯根本不可能認錯。


    那就是他自己的聲音。


    把他身體拆分重組又溶於他骨血中的藍金,仿佛在那一刻也終於認出了晏潯。


    充盈的力量瞬間治愈了他身上的所有傷口,晏潯從未覺得自己的力量如此強大過……黑色的發絲觸手輕柔地散開,隻留著幾縷搭在晏潯的肩膀上。


    晏潯看著那近乎遮天蔽日的夢魘,伸出一隻手。


    下一秒,夢魘的身上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破洞。


    化作星屑的藍金更是飛蛾撲火一樣聚集到晏潯身邊。


    覃柯化作的羽球似乎察覺到藍金正在被晏潯奪走,也急忙衝向他的身邊——卻被晏潯抬手直接擊穿了羽球的防禦。


    覃柯的身體就這麽直直墜落。


    羽毛四散,露出了他被包裹住的千瘡百孔的身體——


    晏潯視線轉向他的時候,墜落的覃柯嘴唇動了動。


    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欠我的,記得還。’


    說著便落入了下方的巨浪中沒了蹤跡。


    夢魘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祂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在拚命奪取自己的藍金……可這會兒祂既做不到把晏潯再次拉入夢境,也來不及療傷,隻能拚命先把藍金吞入體內。


    晏潯倒也沒阻止夢魘的舉動。


    雖然和最開始的計劃有所區別,但和他想要的結果卻是差不多。


    他身上的觸手眼疾手快,卷起了巨浪中被衝散的恐怖號船頭護身符。


    觸手高舉著代表著太陽神的護身符,晏潯趁機麵對護身符,閉目祈禱起來——


    他假裝自己是虔誠的信徒,祈禱著太陽神降臨,結束這噩夢一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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