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後廊處,


    屋內燭火搖曳,暖意融融,卜氏一邊擺放碗筷,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你呀,現在跟上了侯爺可得多多用心,不能像以前那般吊兒郎當的。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得了一門當官的差事,正所謂是遇上貴人了。


    往後做事可得仔細著點,莫要辜負了族長的信任。”


    賈芸正往桌上端菜,聽到卜氏的嘮叨,臉上卻絲毫沒有厭煩之色,反而笑嗬嗬地直點頭:


    “是,是,是母親說的是。兒子心裏都明白,這次能得機會跟在族長麾下做事,全靠運氣好,遇到了貴人提攜。


    兒子肯定會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卜氏不放心,又歪著頭一臉嚴肅的指著賈芸補充說道:


    “可別嫌這總旗官職小,隻要跟在侯爺身後好好做事,看在同宗的份上,侯爺無論如何都會提拔你的。


    哎,也幸得你是姓賈,侯爺也是心係家族的人。否則,咱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機會?”


    賈芸笑著迴應:“母親說得極是,兒子從未嫌棄過。能在這位置上,我已是萬分珍惜。


    如今有了這難得的機遇,我定要牢牢把握,努力做出一番成績,到時候也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卜氏聽了賈芸的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中也多了幾分慈愛。


    輕輕拍了拍賈芸的肩膀,語氣柔和了許多:


    “你能這麽想,娘就放心了。咱們家雖不算富貴,但好歹也是賈家的旁支,如今你得了這差事,也算是為咱們這一房爭了口氣。”


    賈芸笑著點頭,將最後一盤菜端上桌,又為卜氏盛了一碗熱湯,恭敬地遞到她麵前:


    “母親,您先喝口湯暖暖身子。這些日子為了我的事,您也操了不少心,兒子心裏都記著呢。”


    卜氏接過湯碗,輕輕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


    她放下碗,抬頭看向賈芸,語重心長地說道:


    “芸兒啊,娘不求你大富大貴,隻盼著你平平安安,做事踏實,別讓人抓了把柄。


    咱們家雖不顯赫,但也不能丟了賈家的臉麵。”


    “砰砰砰!”


    話還未落,一陣敲門聲突兀地響起。不


    等賈芸再做迴答,那敲門聲愈發急促。賈芸趕忙對卜氏說了一聲:


    “母親,我去開門。”


    便快步走向門口。


    門一打開,賈芸頓時萬分驚訝,來人竟是賈琮。


    賈芸愣了一瞬,隨即脫口而出:“原來是琮三叔啊!您這……”


    話到嘴邊,又轉了方向,當即開心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您吃飯了沒?正好我們剛做好,一起,一起!”


    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拉著賈琮往屋裏走。


    賈琮被拉進屋內,先向卜氏行了禮,“五嫂子安好。”


    卜氏忙起身笑著迴應:“哎呦喂,原來是琮兄弟來了,快坐快坐,瞧這趕得巧,一塊兒吃點。”


    賈琮客氣道:“五嫂子,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您。我吃過了,就是有急事找賈芸。”


    卜氏反應過來,笑道:“你們年輕人有事兒就聊,我去給你們再添壺熱茶。”


    說罷,便轉身進了裏屋。


    賈芸見到賈琮這副神色焦急、麵色難看的模樣,頓時也是心生不安與疑惑。


    賈琮忙問道:


    “琮三叔,可是有什麽事兒?瞧你這臉色,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


    賈琮眉頭緊皺,一臉凝重地說道:


    芸哥兒,你在軍中向來頗為健談,又與人交好,人情世故處理得當,想必知道不少消息。


    我今日來,就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孫紹祖。


    外頭傳聞他品行惡劣,驕奢淫逸、好色酗酒,這些消息是否真如傳聞那般?”


    賈芸聽聞此言,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沉思片刻後緩緩說道:


    “三叔,實不相瞞,關於孫紹祖的這些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我在軍中確實也聽到了不少關於他的劣跡。


    此人在大同一帶胡作非為,不僅肆意欺淩下屬,還常常強搶民女,搞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且他極度貪婪,克扣軍餉這種事也是時有發生,故而軍中常有軍官將士與我抱怨!”


    這話可不單單是賈芸從那些基層士卒中打聽的,因為賈芸乃是賈玌同宗的身份,軍中基層軍官如把總、千總等,都願意賣賈芸麵子,一同喝酒暢言!


    有些事情從不同人的嘴裏說出來,那麽可信度自然是不一樣的。


    所以...賈芸也敢為這句話作保證!


    賈琮聽後,拳頭緊握,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眼中滿是憤怒:


    “果然如此!我原本還心存僥幸,希望這些隻是誇大其詞的謠言。沒想到這孫紹祖竟真是如此不堪之人。”


    賈芸見賈琮這般反應,心中隱隱猜到幾分,試探性地問道:


    “三叔,怎麽突然這麽關心孫紹祖的事情,莫不是這事兒和府裏哪位有關係?”


    賈琮見賈芸如此問他,當即就十分氣憤地說道:


    “今日剛歸附,見了迎春姐姐,不料想她便與我說,今年年底就要嫁人了。


    我作為其弟,自當關心她要嫁的人是誰,不曾想卻聽到了這個名字。


    本來我還心存念想......


    那孫紹祖在我看來,分明就是個衣冠禽獸,怎能讓姐姐往那火坑裏跳!可姐姐當時神情哀傷,隻說這是老爺的意思,她也無力反抗。”


    賈芸聽聞也是吃了一驚:


    “竟有此事!這孫紹祖如此德行,迎春姑姑嫁過去必然受苦。琮三叔,此事萬萬不可!”


    賈琮聽到賈芸也是這般如此說,當即心中的怒火更盛,胸膛起伏劇烈。


    他抬頭望去,見一把小刀懸掛於灶台之上,徑直走過去拿了起來。


    賈琮望著手中的小刀,眼神空洞卻又透著狠厲。他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刀刃,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


    在這榮國府內,姐妹兄弟眾多,可迎春對他這個弟弟的關愛,始終與眾不同。


    那些一起玩耍、一起讀書、照顧他長大的的溫馨畫麵一一浮現,而如今姐姐卻要被推進這無盡的深淵!!!


    “父親不疼、母親不愛,如今我卻連最是疼愛我的姐姐也要離我而去,還是陷入那等萬劫不複之地!


    我活著還有何用?


    若不能護姐姐周全,我枉為賈家子孫,枉為大丈夫!!!”


    賈琮越想越悲憤,握著刀的手因用力而指節泛白,說著便要往外衝。


    “三叔,你要去哪!?”


    賈芸見狀,大驚失色,趕忙站起身來。


    卻因起身太過突兀,膝蓋狠狠地磕在了桌角上,頓時疼得他“嘶”了一聲。


    緊接著身體一個踉蹌,又撞到了身後放著的梨籃,梨籃傾倒,梨子滾落一地。


    賈芸哎喲一聲,在地上翻滾了一圈,身上沾滿了灰塵。


    就在這時,裏屋的卜氏聽到動靜,趕忙走了出來。


    看到屋內一片狼藉,滿地滾落的梨子,賈芸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而賈琮則握著刀一臉決絕要往外衝,


    她當即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問道:


    “這......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倆這是怎麽啦?”


    但此刻賈芸無暇顧及這些傷痛,滿心都是賈琮衝動之下可能做出的傻事。


    他咬著牙,強忍著撞擊而發麻的膝蓋,顧不上迴答卜氏的問題,隻是匆匆喊了一句:“娘,迴頭再跟您解釋!”


    便當即就站起身來往門外追去。


    衝到門外,夜色濃稠,四周一片寂靜。


    冷風唿嘯而過,吹得賈芸打了個寒顫。他焦急地四處張望,卻不見賈琮的半點影子。


    “三叔!三叔!”


    賈芸大聲唿喊著,聲音在空曠的夜裏迴蕩,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壞了...壞了...不行,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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