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上吉之日,太子司徒策與程氏紓禾的成婚儀式如約而至。


    清晨,司徒策身著袞冕之服從東宮出發,前往太極殿。


    昭明殿前,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時,宛若上朝之禮,百官見太子駕到,皆下跪行禮。


    “起!”


    “謝殿下。”


    司徒策就座,不一會兒,元和帝駕到,眾人起身再拜。元和帝就座,司徒策起身再拜,尚食局取來祭祀的酒食,司徒策一一跟著祭祀天地宗廟,最後上前受元和帝教誨。


    元和帝看著兒子,明明記得他才出生不久,悄悄去青雲觀看他時,他叫“阿耶”時,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如今就要成家立業了。


    他眼中滿是欣慰與感慨,看著兒子沉聲道:“往迎尒相,承我宗事,勖帥以敬。”


    司徒策躬身行禮,沉聲道:“臣謹奉製旨。”


    典儀曰:“再拜。”


    在位眾人皆再拜,司徒策出昭陽殿至承天門,出宮一路敲鑼打鼓往程岸家中去。


    程家已恭候多時,司徒策下車,待左庶子承傳,司徒策方在門外道:“以茲初婚,司徒策奉製承命,迎娶程氏紓禾。”


    程岸出門應道:“程岸謹遵製旨,以待太子。”


    翁婿二人見了麵,一拜一答,進了門,又是兩邀兩拒,方才行了奠雁之禮。禮成,保姆引著程紓禾來拜別父母,程岸看著女兒道:“戒驕戒躁,無違太子。”


    “女兒謹遵教誨。”


    程母杜氏,幫女兒理了理衣服,哽咽道:“夫妻同心,勿怨勿愆。”


    “女兒謹遵教誨。”


    聽完父母教誨,司則便與新娘的保姆,引著太子妃登輅。


    司徒策看著送到門外的程岸,曲揖拜別,方才登輅而去。


    街上,百姓們紛紛出門看太子娶親,摩肩接踵人聲鼎沸。程紓禾聽著車外的人聲,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砸在大紅的喜服上,像是一朵暗色的花朵。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


    自司徒策出門後,東宮上下都翹首以盼,而終於在日暮時分,聽見禮樂聲遠遠而來。


    “來了來了。”


    通傳聲越過道道宮門,宮人們個個麵露喜色,傅清初率領內宮所有宮人於宮外等候。


    “臣等恭迎太子、太子妃迴宮,祝太子、太子妃同心同德,新婚燕爾。”眾人齊聲道。


    眾人道賀完畢,由傅清初領著司徒策與程紓禾於鳳儀殿完成婚禮。


    司徒策貴為皇太子,平日裏不苟言笑慣了,所以一路上沒個笑臉,傅清初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倒是新娘子亦是麵無表情,這就讓她覺得有意思。


    成親這麽高興的事,這二人倒是將不情不願的聯姻表現得淋漓盡致。


    怪不得司徒策對她說,就算太子妃進宮,東宮也一切如舊。


    原來,都是被迫綁在一起的而已。


    傅清初不由得看了程紓禾一眼,暗自地歎了口氣,為這個即將失去自由的姑娘,也為沒有選擇的自己。


    典儀主持著婚禮,司饌上前跪奏牢饌具備,司徒策方與程紓禾入席,接過司饌所授之物祭祀,禮畢,掌嚴呈上毛巾與太子與太子妃洗手。


    淨手後,二人方才得以進膳,吃的也是按製作的肉湯,飯畢,便是合巹禮。


    二人同飲合巹酒,日後不管是辛酸苦辣,也不管喜歡與否,都要同進退了。


    傅清初看著貌離神也離的二人結發為夫妻,心中覺得有些可笑。她也曾經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也想過與愛的人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誰曾想呢?


    誰曾想後來家破人亡,愛人變仇人。


    司則上前請太子與太子妃就寢,司徒策看了表情僵硬的程紓禾一眼,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先入了內室。


    傅清初跟著進屋伺候,跟著綠蔓等給他脫了冕服,這才見程紓禾步履緩慢地走進來。


    程紓禾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司徒策,他隻著了襦袴,令人生畏的氣勢減弱了許多,可她卻越加緊張。


    女官們上前為她除去鳳冠禮服,每脫掉一層,她的心就跳得越快,終是如他一般,隻著襦袴,她隻覺得雙腿發軟,實在是邁不開步子向他走去。


    司徒策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而看向她身後,沉聲道:“傅司閨留下伺候。”


    聞言,傅清初不可置信地迴頭看著他,又轉眼看了程紓禾一眼。一時間,腦子裏滿是難以啟齒的畫麵,這可是洞房花燭夜!


    眾人聽了亦是一臉錯愕,都是宮裏的人精,哪裏會沒聽過通房丫頭這種事?可那也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啊,怎麽也不應該是傅清初。


    太子這……這……這實在是有傷風化!


    可是,他是太子。


    眾人聞言,走得比誰都快,綠蔓一臉憐惜地看著傅清初,到底還是棄她於不顧了。


    傅清初:“……”


    好好好!


    她感覺自己離被亂棍打死不遠了。


    “殿下!”程紓禾不禁失聲喊道,眼眶裏頓時蓄滿了淚水,“您為何要這般折辱妾身?”


    司徒策看了她一眼,轉而對站在帷幔之外,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的傅清初道:“進來,給太子妃更衣。”


    聞言,傅清初更是一臉茫然,更衣?


    她老老實實地進來,不明所以地看了司徒策一眼,轉而拿起架子上的內袍,小心翼翼道:“太子妃請更衣。”


    程紓禾恨恨地看著司徒策,眼淚潸然而下,自己奪過衣服,哽咽道:“我用不著你!”


    傅清初:“……”


    委屈,且委屈!


    見此,司徒策的眼神冷了幾分,沉聲道:“你與徐軫海誓山盟我知道,但事已至此,你這一天拉著臉給誰看呢?”


    聞言,傅清初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情比金堅,司徒策當了棒打鴛鴦的那根大棒,這會兒這根無情棒不高興了。


    “你都知道?”程紓禾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司徒策笑了笑,起身走出帷幔,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把衣服穿好吧,待會兒受涼了。”


    程紓禾轉身跟著走出來,試圖解釋:“這……都是過去的事,妾日後會好好服侍殿下。”


    司徒策笑了笑,看著窗外道:“我不缺人服侍。”


    “那殿下缺什麽?”程紓禾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順天門的鑰匙。”司徒策轉眼看著她笑道。


    程紓禾一臉震驚:“你……”


    從誌德門,也就是作為東宮的坤元宮的北門出發,一直向北,隻有一道宮門,便是乾元宮的西門,順天門。


    進了順天門,經過含元殿,便是紫陽殿。


    紫陽殿,元和帝的寢宮。


    這道門太過重要,守門的禁軍,都是皇帝的親信,直接聽命於皇帝,不受任何人的調遣。


    順天門自然沒有鑰匙,所謂鑰匙,便是守門的人。


    順天門的守門人——兵部尚書徐亮之子,徐軫。


    聽了司徒策的,程紓禾眼中的警惕轉為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驚恐,“你……要做什麽?”


    司徒策扶著桌子坐下,笑道:“陛下年紀大了,我替陛下守好門,讓他能睡個安穩覺。”


    這話說出來,程紓禾一時間難以接受。元和帝與司徒策,已經是她見過最像父子的帝王與儲君了,司徒策地位之穩固,宛若泰山之於齊魯,為何司徒策還要想奪門發動政變?


    聞言,傅清初微微挑眉,暗自笑了笑。忽地想起初見那一夜他問她的那個問題:如何看待巫蠱之禍?


    如何看待?


    霍去病英年早逝,衛青病終,衛氏一族還有誰能撐得起劉據的天啊?


    大將軍一死,一個跳梁小醜就能置太子於死地。如今司徒策與幾大家族的矛盾已經擺在明麵上了,想要他死的就更多了。


    虧得他還手握三法司的大權,背後也還有程岸,可是要是那幾大家族聯合起來,他的力量還是弱了一些。


    所以,他隻能選擇將利益最大化。


    太子妃算什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更何況人家本就情比金堅,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傅清初入內拿起一件外袍給司徒策披上,司徒策看了她一眼,笑道:“去請太子妃坐下。”


    程紓禾上下打量著傅清初,眼中滿是警惕。


    她聽說了,太子特赦了傅家女眷,還留一個在身邊伺候。端午節時見過一麵,看不出她有什麽特別之處。而今司徒策竟然把她留下來,可見這女子不是一般人。


    程紓禾依言走過來坐下,傅清初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一旁,便退了兩步,垂手站在司徒策身後。


    “這是東宮的司閨,傅清初。日後太子妃在東宮的飲食起居,便都由傅司閨照料。”說著側臉往身後道,“傅司閨,來見過太子妃。”


    傅清初上前,下跪行禮,“傅清初見過太子妃。”


    程紓禾垂眸看著傅清初,心中明白,這哪兒是照顧她?分明是監視她。


    “起來吧。”她麵無表情道,轉而看著司徒策道,“多謝殿下。”


    “我知道你不願嫁給我,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你幫我個忙,日後我還你自由。”司徒策看著程紓禾,一臉認真道。


    “怎麽幫?”程紓禾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徐將軍乃不可多得的良才,如果能為我所用,自然是幫了我大忙。”司徒策笑了笑,“就看姑娘願不願意了?”


    聞言,程紓禾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語氣中滿是不屑,“你讓我拉攏徐軫?殿下不免把我看得太下賤了!”


    司徒策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她用美人計拉攏徐軫,把她當什麽了?人盡可夫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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