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司徒策也不由得有些慌亂,忙道:“她與沈家的婚約早就不作數了。”司徒策皺眉道。


    “作不作數,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元和帝不以為意道,“我看如此甚好,你迴去就辦吧。”


    “陛下……”司徒策一臉為難地看著元和帝。


    元和帝不解,“怎麽了?”


    “兒子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有個順心人在身邊……”


    “太子!”元和帝不由得打斷他,臉色立即冷了下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司徒策立即跪下,稽首不起。


    “傅氏什麽身份你不知道?她能做你的什麽順心人?”元和帝怒道。


    “陛下息怒,陛下為臣考慮,臣萬分感激。隻是要說處境艱難,青雲觀八年,多少次死裏逃生,兒子都與母親挺過來了。現今有父親庇佑,兒子之艱難,不如當初萬分。”


    司徒策說著,不禁悲從中來,哽咽道:“若是母親還在世,她定能夠體諒兒子。”


    說起亡妻,元和帝不免心生愧疚,當初要不是她毅然決然地帶著兒子出家,解除他太子星衝五帝星的天象,他能不能順利登基,能不能做這個皇帝都還難說。


    而兒子與妻子都因此落下了病根,妻子早早離去,兒子這身子也與紙糊的差不了多少。


    終究是他對不起他們母子。


    “快扶二郎起來。”他忙對身邊的人道。


    宮人忙不迭地扶司徒策起來,“殿下快些起來,您傷了身子,心疼的還是陛下。”


    “孩兒無意讓阿耶傷懷,還請阿耶恕罪。”說著,又要跪,幸得宮人力氣大,這才扶住。


    元和帝忍不住歎了口氣,“都要娶妻了,還哭。”


    “多大都是阿耶是娘親的兒子。”他抹掉流到腮邊的淚,一臉倔強道。


    聞言,元和帝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就讓那丫頭留在你身邊服侍。”


    “謝阿耶。”


    “不過你要清楚,你是要娶妻的人,程氏才是你的貼心人,萬不可辜負了她,辜負了你師父。”


    “孩兒明白。”他垂眸沉聲道。


    見兒子這一臉倔強又委屈的表情,元和帝不禁笑道:“這傅家的姑娘,怕是妖精變的,個個都這麽會迷惑人。”


    司徒策看了父親一眼,見他沒再生氣,這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陛下明察秋毫,傅家的姑娘是不是妖精變的陛下一看便知,隻是孩兒等愚昧,還需要多看些時日,不如就讓大姐姐去看看傅姨娘?”


    貴妃傅氏,趙王司徒禮與昭寧公主生母,因趙王謀反一案被禁足。


    元和帝轉眼看著司徒策,欲言又止,但到底是點了頭,“去吧,去看看也好。”


    “孩兒替大姐姐,謝陛下。”說著,拱手行禮。


    元和帝擺了擺手,“去吧,去給你大姐姐說,讓她也開心開心。”


    “是。”


    ……


    且說傅清初,自司徒策被元和帝叫去問話後,她便坐立不安,宮裏也一直沒傳來消息,她真怕元和帝說他一個莽撞行事,那他長久以來的計劃,也就功虧一簣了。


    綠蔓讓她不要擔心,她嘴巴上說著沒事,可自從司徒策去後,便緊張得水米未進。綠蔓正勸她多少吃點東西的時候,小太監進來說殿下迴來了。


    傅清初忙放下手中的粥,快步迎了出去。


    司徒策剛出轎輦上下來,便見傅清初急急地走過來,他忙扶住要行禮的她,皺眉問道:“出什麽事了?”


    傅清初一臉茫然,“沒出什麽事啊。”


    “那你為何如此著急?”司徒策不解地問。


    傅清初麵上擔憂不改,“臣見殿下半天不迴來,生怕陛下為難您。陛下沒說什麽吧?”


    聞言,司徒策這才放下心來,忍不住笑道:“陛下是我親爹,他能為難我什麽?”


    “可您與陛下,不是一般的父子。”傅清初一臉擔憂,“先君臣後父子,皇帝與太子不都是這樣嗎?”


    司徒策笑著揮退宮人,攜了她的手往裏走,“那是別人家,我們家不一樣。”


    傅清初半信半疑,卻也不好再問,看著桌上的膳食,轉而問道:“陛下留您用膳了嗎?這麽晚了……啊……”


    司徒策一把將人抱起來,笑道:“早就用過了,現在準備吃宵夜了。”


    聞言,傅清初不禁紅了臉,將臉埋進他的懷中,笑著罵了一句:“登徒子。”


    “登徒子便登徒子吧。”司徒策笑道,說著,親密的吻便落了下來。


    傅清初摟著他,熱情地迴應著。


    春日已過,初夏的風吹進屋內,帷幔婀娜,昏黃的燈光下,柔情旖旎。


    ……


    元和帝七子中,目前成年的,加上司徒簡也才三人。老大司徒禮算是廢了,老二司徒策雖說是太子,各方麵也都還不錯,但到底是個病秧子,入了秋就開始生病,第二年春天才會好些。


    所以自從司徒禮犯了事之後,許多司徒禮代司徒策做的事,就隻能交由司徒簡來做了。對此司徒簡時常對司徒策感慨道:“以前覺得老大也沒什麽事,一天喊苦喊累的,現在到我去做了,才真正理解老大。”


    司徒策垂眸笑了笑,“能理解他的難處,你也算是長大了。”


    但是也別太理解了,太理解,也就成了第二個他了。


    “我閑雲野鶴地過慣了,要是可以,倒是不願意長大。”司徒簡歎了口氣,看著天邊的雲彩道,“煩心事太多了。”


    “生在皇家,總要擔一些事。”司徒策淡淡道。


    聞言,司徒簡不禁笑了起來,“你這老氣橫秋的語氣,與阿耶倒是十分相似。”


    司徒策轉眼看著弟弟,“我們都是他的兒子,怎麽可能不像他?”


    司徒簡笑了笑,正欲說什麽,下人便來傳話,說是儀式開始了,讓司徒簡準備著。


    景朝冠禮初服素衣,梳雙童髻,再梳單髻加冠加衣,方表示成年。但未成年的男子平時都綁著襆頭,看不見發髻,所以兀地見梳了雙童髻,一臉幼稚童男模樣的司徒簡,傅清初忍不住低頭抿嘴笑了起來。


    要是再綁上兩根紅繩,就和年畫上的金童一般了。


    冠禮由元和帝親自主持,司禮吟誦祝辭,初加緇布冠,再加遠遊冠,三加袞冕,司徒簡一一行禮。三加三拜後,由元和帝取字,曰畢之。


    司徒簡,字畢之。


    《爾雅·釋器》:簡謂之畢。疏:簡,竹簡也。古未有紙,載文於簡,謂之簡劄,一名畢。


    聽了司徒簡的字,傅清初也不禁好奇司徒策的字,趁賓客不注意便悄悄問道:“殿下,您字什麽?”


    司徒策打量四周,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方才小聲道:“勵之。”


    “啊?”傅清初一臉不可置信,看著盤中的荔枝,“哪兩個字?”


    司徒策看了那盤荔枝一眼,好氣又好笑,“鼓勵的勵。”


    “哦。”她恍然笑道,“嚇死我了。”


    “怎麽就嚇到你了?”司徒策疑惑地看著她笑道。


    “我還以為陛下會給您取仲謀呢,畢竟大朗字伯雅。”她裝作心有餘悸的樣子,“幸好不是。”


    司徒禮,字伯雅。


    聞言,司徒策覺得有意思了,笑著問道:“魏武帝都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哪裏不好了?”


    “那是他還沒有活到那個時候,您知道民間那些說書的怎麽編排孫仲謀的嗎?”


    “願聞其詳。”司徒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東吳六次打合肥,孫權五次親自上場,每次都宣稱有十萬大軍,但是要麽被騙撤軍,要麽被張遼追著打,還是八百人追著十萬人打,沒有一次成功,說書的就給他取了個綽號。”


    說到此處,她不禁賣了個關子,引得司徒策好奇得很,“叫什麽?”


    “孫十萬。”


    聞言,司徒策忍不住笑了起來,若不是眾多賓客在場,他估計會笑出聲。傅清初見他笑了,便接著賣乖道:“您就說,如果叫仲謀,是不是不吉利?”


    司徒策連連稱是,抬眼望著她,笑道:“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油嘴滑舌的了。原來是正經書不看,就喜歡聽這些亂七八糟的。”


    傅清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經道:“以後不敢了,一定好好看書。”


    司徒策故作深沉地嗯了一聲,嘴角的笑意卻一直沒有放下,轉而看向正在一一行禮的司徒簡。


    而從傅清初的角看司徒策,剛好能看見他柔和側臉,鴉翼般的睫毛下,是滿目澄明如水的笑意,她心中頓時又生出許多喜歡。


    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灼熱,司徒策又轉而看著她,好笑道:“發什麽呆?”


    “臣覺得殿下人如其名。”她抿嘴笑道,見司徒策不解,她莫測一笑,將剝好了的荔枝放進他的手中,“這荔枝,很甜。”


    荔枝,勵之。


    司徒策看著手中的荔枝,無奈又好笑,最終還是將荔枝放進口中,轉而看向別處,淡淡地笑道:“迴去你也嚐嚐。”


    傅清初歎了口氣,心說她確實佳肴在前不能嚐有些遺憾,但迴想這句話似乎又有哪裏不對,咂摸了半晌方才發現這話中的言外之意。


    她迴去嚐的什麽荔枝,大概就隻有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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