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這個稱唿,她在許多人的口中聽到過,但這些人裏麵從來都不包括陸澹。


    更別說,他方才那句話裏藏不住的寵溺。


    便是對著他同胞的親妹妹——陸筠,在前世的那些年裏,林穠音也是從未聽到過的。


    結合種種,林穠音覺得,陸澹要麽是病了,要麽是夢到了什麽。


    畢竟這個“阿yin”也不一定就是她名字中的那個“音”。


    理清楚這些後,林穠音便嚐試著把手掙脫開來。


    但她沒想到,即便陸澹現在雙眼緊閉,看著還是一副未曾蘇醒的樣子,但他攥著她手腕的力氣,卻是半分不減。


    即便林穠音用了些力氣,也沒能掙脫開來。


    林穠音深唿吸一番,也不管陸澹聽不聽得到,徑直說道:“世子,要用晚膳了,你先把我的手放開吧。若是去得晚了,會讓王妃跟著擔心的!”


    “王妃的身子向來不好,你好不容易迴京一趟,若不過去,王妃會一直等著的!”


    話雖這麽說,但林穠音知道,王妃雖會等陸澹,但卻不會等她。


    若陸澹去不了,主院便會立即用膳,沒有人會等她的。


    而大廚房知道今日陸澹會在主院用晚膳,便不會再給她準備單獨的吃食。


    淩雲閣內雖有小廚房,但之前從未開過火,便是想要自己弄些吃的,也沒有食材可弄。


    所以林穠音現在,必須得去主院!


    林穠音一番話說完,陸澹的手也沒有半分鬆懈。


    林穠音當即便明白,陸澹沒有病也沒有裝睡,他是真的在做夢。


    畢竟人病了尚且還能有一絲理性,陸澹對燕王妃十分尊敬和愛護,他斷不會因為自己去連累燕王妃的!


    林穠音無法,隻得用另一隻手來掰開陸澹。


    但到底是力量懸殊,陸澹的力氣很大,她連他一隻手指都掰不開。


    林穠音很快便泄了氣,她喚來門口守著的侍從,讓他去主院說一聲,說陸澹連日奔波趕路太累了,就不去主院用膳了。


    至於她,林穠音看了一眼自己被攥著的手,想了想還是讓侍從也順帶了一句:她在貼身照顧陸澹,也不過去了。


    侍從走後,林穠音便左右看了看,尋到了一把較近的椅子,用另一隻手將其移了過來。


    林穠音在椅子上坐下後,將手搭在了書案上。


    現在這個樣子,除非陸澹醒來,否則她是走不了了!


    林穠音很是無奈地盯著陸澹的臉,不自覺輕歎一聲。


    陸澹現在恍然不覺,他趴伏在書案上,臉上的表情同平時一樣平淡。


    但漸漸的,許是夢到了什麽,林穠音看見他的眉輕輕蹙起,越來越皺,最後眉間都快擠成了一個“川”字。


    “阿音……不……不要……”


    微弱的聲音從他口中出來,這次不如之前那般清晰,林穠音隻能聽出極個別的幾個字。


    他這次的情緒,與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之前那句話是溫柔的、幸福的;但方才這斷斷續續的話,卻好似夾雜了無限的悲傷。


    又是這個“阿音”!


    林穠音現在聽著,隻覺得無比的諷刺。


    既然有所珍視的人,當初又何必來招惹了她。


    現如今,林穠音隻覺得自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怕……怕自己再待下去又會聽到什麽!


    雖是狠了心想離開,但陸澹到底是她經年歲月裏,第一個喜歡的人,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畢竟前世與陸澹夫妻數年,他雖對她不怎麽熱情,但那些年裏也沒有再納了別人來膈應她。


    他的周遭,也沒有出現過其餘的女子。


    比起旁人,她至少還能用陸澹“潔身自好”來安慰自己。


    可若是這些行為,不是因為他本就“生性冷淡”,而是為了某一個人才如此,那從前的所有,就更成了一個笑話!


    林穠音再一次掰著陸澹的手指,不同於之前那般像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攥著,這一次,似乎出現了裂縫。


    林穠音一隻隻掰開來,不知費了多少力氣,終於將自己的手腕給“解救”了出來。


    她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痕,不禁苦笑一聲。


    她的眼眶瞬間泛上晶瑩,林穠音眨眨眼,試圖將其收迴去。


    可最終,還是心中的酸澀更占上頭。


    霎時間,幾滴淚從眼眶流了出來,劃過嘴角,落到了書案上,以及陸澹的手上。


    林穠音收起情緒,轉身離開了書房。


    她沒有看到,在她走後,陸澹那垂落的手指,緩緩動了動。


    不多時,趴伏在書案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可不知為何,他的眼裏竟充斥著悲傷。


    他撐起身來,看著書案上的那幅還未完成的畫。


    畫的一處,有幾處水痕還未幹涸。


    他有些迷茫,伸手想要拿帕子壓幹,卻在抬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自己手腕和手心上的濕潤。


    陸澹將手拿近,仔細看著。


    突然,他伸出另一隻手,在手心刮了刮,將手指湊到鼻尖,仔細聞著。


    “鹹的!”


    陸澹皺起眉,這突然的水漬弄得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生性愛潔,因而下意識起身走到了水盆旁。


    在外任職的經曆讓他早已習慣了自給自足,因而他沒有喚侍從進來,而是自己提起了地上的那壺水,倒入了水盆中。


    就在他準備將手放入水盆裏時,忽然頓住了。


    他朝外邊喚了兩聲,不多時,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見到他,陸澹便問道:“文蕭,剛才,有誰進來過?”


    文蕭迴道:“夫人半個時辰前來喊您,直到剛才才走。”


    換做平常,陸澹隻會迴一句“好”,然後讓其退下。


    但不知為何,今日他突然多問了一句:“她離開的時候,是不是哭了?”


    文蕭搖頭:“屬下不知。但夫人離開時腳步虛浮,沒有來時穩重。”


    聽完,陸澹便擺了擺手讓文蕭迴去。


    文蕭離開後,陸澹又走迴了書案前。


    他雙手撐在書案上,看著那副畫上的濕潤處。


    這麽久時間下來,那一塊已經幹涸,隻留下一小片水漬陰幹後而導致的皺起。


    陸澹伸手,當觸及那處時,手指竟不自覺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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