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美龍破相之後,崽崽總是對著鏡子悶悶不樂的。


    每次照鏡子都試圖用她的爪子摸一摸中間那個小犄角。


    奈何她的爪子有點短,即使很努力的在往上摸,卻依舊短了一丟丟。


    為了彌補這一點點的差距,崽崽每天都在認真鍛煉。


    所以每次鍾離一迴來,就看見家裏亂成一團。


    而現在,罪魁禍首還在桌上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圈,轉著轉著龍就從桌上掉下來了。


    崽崽的練習還是有成果的,比如說現在從桌上掉下來,那懵逼的腦子能在落地之前反應過來。


    但這並沒有什麽用。


    因為隻有腦子反應過來了。


    鍾離平靜的把打包好的飯菜放在桌上,然後把亂七八糟的椅子扶起來,又把牆上的掛畫拍拍灰重新掛上去,最後把打開的各個抽屜關迴去。


    “吃飯了。”


    從地上爬起來又在努力照鏡子的崽崽對幹飯也沒什麽心思了,現在又站在鏡子前麵看看左臉,右看看右臉。


    隻有中間那個小揪揪最醜。


    鍾離:她是如何做到拆家的同時讓鏡子完好無損的?


    不過鍾離覺得更重要的是,讓崽崽的審美糾正過來。


    因為就在早上,崽崽叼著三朵蝴蝶結,請求老父親為她戴上。


    其中兩朵大紅蝴蝶結是崽崽最為眷顧的色號,經常請求讓老父親給她戴上。


    而這次多出來的綠色蝴蝶結,大概是想戴在她頭上多出來的那個小犄角上。


    鍾離看了一眼崽崽的那個小犄角。


    這是要用她喜歡的蝴蝶結掩蓋她“破相”的地方?


    先不說掛不掛得上去,就說這個大紅配大綠亮閃閃的鑽石蝴蝶結……


    在任何方麵都很講究的鍾離表示不想多看哪怕一眼。


    鍾離把三個蝴蝶結從崽崽口中取下,放到一邊:“先吃飯,吃完去絕雲間。”


    崽崽:“嘰?”


    鍾離一邊拿了點摩拉放在閨女的碗裏,一邊迴答:


    “上次你把削月的香爐吃了,這次去還給他一個新的,今日天放晴,正好出門還了。”


    崽崽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嘰……”


    明明就吃了一點點……


    午飯過後,在鍾離去洗碗的時候,崽崽偷偷把碗裏的摩拉收起來。


    後院那棵卻砂樹下已經被她埋了好幾個摩拉。


    她希望大樹快點好起來。


    崽崽看著那棵有一半依舊光禿禿的大樹,學著老父親憂愁的歎了一口氣。


    大概需要更多金閃閃吧。


    如果大樹好不起來,那這裏就是她的第二個金閃閃據點。


    嘴饞了就挖出來吃。


    埋完摩拉後,崽崽舔了舔爪子毀屍滅跡,然後又在庭院晾曬的衣服上蹭了蹭。


    確保已經毀屍滅跡,身上沒有泥土之後才迅速飛了迴去。


    衣服:首先,我沒有得罪任何人。


    而鍾離洗了碗之後,忽然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鍾離一邊在幹淨的布上擦了擦手,一邊迴憶這個敲門聲到底屬於誰。


    據他所知,這種力道、頻率、高度,都不像是他記憶中的任何人。


    打開門後,便見一名衣著不凡的斯文青年人。


    身後還跟著一名隨從。


    青年笑容和煦,在看見對方的臉之後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作了一揖:


    “晚生行雲深,是飛雲商會少主,今日遷居,多有叨擾。”


    人如其名,行雲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行至山處見雲深”。


    鍾離:“遷居?”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令他頭疼的閨女待久了,聽到這種文縐縐的問候竟然有幾分不適應。


    行雲深謙和笑笑:“是的,晚生和舍弟今日遷居隔壁,遠聞先生名號,聽聞是和鍾離先生為鄰,便帶了些薄禮前來問候。”


    說完行雲深側了側身子,身後的隨從立刻將禮物呈上。


    “飛雲商會主要經營寶石礦石、織錦絲綢。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打開錦盒,裏麵盛放著昂貴的寶石和珍貴的絲綢。


    在崽崽沒來之前,鍾離肯定是欣然接受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


    行雲深敏銳的捕捉到鍾離先生臉上猶豫的情緒,問:“可是先生不喜歡?”


    鍾離思索片刻,最終還是半真半假的迴答:“這些皆是上等品質的寶物,你的心意我領了。隻是家中稚子頑劣,若我收下,恐會損毀。”


    他也不確定下次閨女還會不會燒家,沒有一個“稚子”的借口,他可能很難解釋這種情況的發生緣由。


    他絕不替閨女背鍋。


    行雲深有點失落,客套幾句話後便拜別鍾離。


    在迴去的路上,隨從問道:“是鍾離先生不喜歡您的禮物才說的客套話嗎?”


    “說不準。”行雲深搖搖頭,看向遠方,神色悵然,


    “原以為鍾離先生是我父親那個年紀的人,卻沒想到是年紀和我相仿的青年人。


    雖然於他說話不多,但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沉澱過的底蘊和氣質,實在是讓我自愧弗如,難怪所有人都對鍾離先生讚譽有加。”


    隨從安慰道:“但我覺得就算是老爺也沒有鍾離先生的這種氣勢。”


    行雲深:紮心了。


    “不過既然鍾離先生家中有小孩,說不定能和行秋玩到一起去。”


    隨從小聲道:“但二少爺年紀不小了吧?”


    再過幾年就成年了,怎麽都和“稚子”無法扯上關係啊!


    行雲深眯起眼睛,笑容有些狡黠:“主要是不讓他總看武俠小說了。”


    他已經打算好下次登門拜訪時把那個書呆子弟弟也一起帶上。


    ——————


    等到客人離開,鍾離關上了門,為那些珍貴的寶石和絲織品歎息一聲,迴頭就看見閨女躲在房間的門後麵,探出半個腦袋。


    橙色的眼珠子圓溜溜的盯著他看。


    翎毛柔軟,鱗片金黃。


    鍾離忽然輕笑一聲,這不就是他最珍貴的珍寶嗎?


    鍾離對崽崽伸出手:“走吧,帶你出去玩。”


    崽崽:“嘰。”


    似乎已經習慣待在老父親的大袖子裏,崽崽一進去就開始打瞌睡。


    睡了沒一會兒,崽崽就被老父親從袖子裏拿了出來。


    到了嗎?


    崽崽看了看,四周是一片荒野,沒有半個人影在。


    鍾離把崽崽托在手上,認真對她說:


    “我隻變這一次,你自己看好了。”


    崽崽:“嘰?”


    可等她還沒用她不聰明的小腦袋瓜子想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忽然身前猛烈的氣流差點把她掀飛過去。


    崽崽閉著眼睛頂著這股氣流,在空中拚命的劃著四個爪子,才勉強沒被風吹走。


    等氣流穩定下來,崽崽再次睜開眼睛,就被眼前的大龍驚呆了。


    和崽崽金閃閃的鱗片不一樣,大龍的鱗片是低調的暗棕色,在陽光下閃爍著如墨玉般的色澤。


    龍鰭和龍尾皆如黃金般耀眼,長長的龍須和暗橙色的翎毛隨風飄動,頭頂一對金色壯碩的龍角,額頭中央的那隻獨角威勢逼人。


    龍爪踩著雲霧騰空而立,龍身姿態雍容且八麵威風,橙金的眼眸一橫,便帶著十足的威懾力。


    崽崽:o.o


    鍾離:“上來。”


    變成了龍的形態,連帶著聲音也變得渾厚很多。


    崽崽:o.o


    見閨女看起來像是被嚇傻了,鍾離扭轉龍身,湊近閨女:“不認識了?嗯?”


    這一聲“嗯?”,帶著濃濃的鼻音,宛如龍吟。


    超帥的超帥的!


    崽崽憋足了氣,也想學著來一聲帥氣的龍吟:


    “……嘰——”


    大龍不免被她稚嫩的模仿行為逗笑,連飄動的龍須都變得愉悅起來。


    “上來吧。”


    崽崽:“嘰!”


    岩龍騰空而起,瞬間衝上雲霄。


    崽崽埋在老父親的的翎毛中躲避疾行的氣流。


    等到上升的氣流穩定下來,這才怯怯的探出腦袋。


    那是比地麵所見更藍的天空,更明亮的晴日。


    穿過潔白的雲朵,大龍飛過的地方留下了綿延的痕跡。


    地麵變得遙遠而渺小。


    崽崽適應了這樣的氣流之後,很快脫離了老父親,撲向雲朵。


    雲朵並沒有實體,崽崽就鍥而不舍的四處亂撲。


    有時候撲得太遠了,又急急忙忙的追著老父親飛。


    徐徐飛行的大龍看見這一幕,甚感欣慰。


    雖然身姿依舊浮躁而稚嫩,但總算有點龍的樣子了。


    帶著崽崽一直順著絕雲間的方向飛去,繞過高聳入雲的山,一路飛向慶雲頂。


    因為老父親飛得不快,崽崽在路過的山上摘了很多清心。


    大龍轉過頭,問:“摘這些清心,是想送給仙人嗎?”


    崽崽一臉疑惑。


    她不知道仙人們的食物是這些小白花花。


    但小白花花不是送給別人的。


    崽崽搖頭否認,然後飛到老父親的頭上,把摘來的清心認真的插上去。


    但大龍的頭上沒有可以插花的地方,清心剛放上去就被風吹走了。


    鍾離察覺到閨女的這一行為,笑了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崽崽看著被吹走的小白花花,認真的用她不太聰明的龍腦袋想了想,又爬迴大龍的脖子上。


    然後用她不是很靈敏的爪子,費勁的把大龍的翎毛在小白花花上打了個結。


    ——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崽崽甚至還後退遠觀一下:“嘰!”


    大美龍!


    鍾離:“……別玩了。”


    崽崽: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重要的話要說三遍!


    ……


    在慶雲頂深居的削月隔著老遠就感覺到帝君的氣息在靠近。


    龍形態的岩龍那迫人的氣勢隻要不是故意收斂,隔著很遠就能讓仙人們察覺到。


    岩王帝君突然化為原形來絕雲間,削月第一反應就是出大事了!


    等他急急忙忙從洞府跑出來,看見的就是暗棕色的岩龍從天而降。


    等等,顏色好像有點不對勁?


    等削月看清楚了帝君的樣子,在片刻的發愣後,忽然轉過身去。


    削月:對不起,帝君,即使我受過專業的訓練,還是沒辦法忍住。


    一直以來,岩神化為人形大多是背後束著一小撮長發,而作為“鍾離”的人形態也跟進時代潮流,剪了短發。


    簡約的棕變金短發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都可以稱得上貴氣二字。


    但現在貴氣的頭發上紮了很多清心,從頭頂一直到發尾,各種各樣的清心以各種姿態留在帝君頭上……


    削月:這很難評。


    崽崽從老父親的頭上冒出來,見過兩次削月後,也高興地和削月打招唿:“嘰。”


    鍾離習慣了崽崽各種毀他形象的行為,把清心一朵一朵的摘下來,不輕不重的斥責了一句:“不要再鬧了。”


    崽崽爬到鍾離頭頂,把腦袋倒懸在老父親的臉上,四目相對,近距離“嘰”了一聲。


    知道了,下次還鬧。


    削月又一次見識到帝君對這孩子的寵溺程度,在震驚的同時又覺得有點高興。


    有了血親陪伴,帝君也不總是孤獨了吧。


    削月欣慰著,就聽帝君問:“這些你要嗎?”


    修長的手指拿著一小撮清心,花朵擠在一起,形成了小半個球。


    鍾離甚至有點慶幸閨女沒有按照她那奇特的審美,給他頭上紮五顏六色的花。


    幸好僅僅隻是清心。


    琉璃袋也是可以接受的。


    削月:“多謝帝君好意,但我現在暫時不需要……”


    小公主親手摘的花,還是在帝君頭上待過的,帝君您敢給我也不敢收啊!


    削月不要,鍾離就把花舉起來,放在崽崽麵前:“吃了吧。”


    崽崽不挑食,崽崽什麽都能吃。


    吃得隻剩最後一朵,崽崽兩隻爪爪舉著小花花,想要把這一朵插在耳邊。


    但清心對她來說太大了,根本插不穩。


    於是她請求老父親的幫忙。


    好歹不是不堪入目的審美,鍾離並未拒絕,學著閨女的樣子,細心地把清心紮在她的翎毛上。


    但清心立不穩。


    削月上前一步:“帝君,我來吧。”


    小法術一施,崽崽立刻頭頂清心,整條龍都支棱起來。


    看見沒,小美龍!


    就是花太大了,就像是壓在她頭上一樣,連眼睛都快被花瓣擋住。


    但經常被閨女的奇特審美荼毒的鍾離表示這樣已經很好了。


    但崽崽一趴下,這朵清心就像是長在鍾離的頭上。


    削月沉默片刻,為了不讓自己笑場而轉移話題:“帝君今日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鍾離:“前次玥玥損壞了你一個香爐,今日特來還你一個。”


    說著,鍾離從自己的隨身洞天中取出了一個新的香爐:“這是我在集市中買來的,雖然是人類鍛造的香爐,但其品質不亞於仙人製品。”


    削月:“……呃,實在是勞煩帝君了。”


    他以為帝君上次說的是客套話。


    削月的表情很不自然,鍾離便朝著削月放置香爐的空地上看去。


    那裏放著一個嶄新的香爐。


    並且很明顯是出自留雲之手。


    送遲了,已經有替代了。


    沉默,是今晚的慶雲頂。


    鍾離心中微微歎息,早知道提前幾天送來了。


    隻是前幾日下雨,他不是很想帶著閨女出來淋雨。


    趴在鍾離頭頂的崽崽爬到香爐上,小爪子拍了拍香爐,又看了看老父親,意圖表達得很清楚:


    既然是多出來的,就是能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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