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驚豔  輕風吹舞,我款擺腰肢,慢慢迴過了頭。竹籬外,一白衣公子輕搖折扇,一臉驚慕,一臉讚歎,一臉欣喜,此時,那雙亮如星星的朗目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神情倒不見輕薄。

    我怔住,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此人似曾相識。

    但想一想,不由在風中搖頭,我三千年修練,皆在深山,麵前之人也不過一凡俗中人,驚於我的絕豔風華,讓我心生好感而已。

    白衣公子身後七八人之眾,可見此人是生在大富之家。

    白衣公子問:“這是誰家的花圃?竟然有這樣的絕豔品種!我園中所有的花兒,都被比下去了!”

    有人迴答:“這應是花郎孔三的園圃!”

    “孔三?是不是昨天送花到府中的孔三?”

    “正是,孔三一直為我們府送花的!”

    “這極品海棠,可是哪位朋友想在賞花會上一出風頭,所以寄養在此的嗎?”

    一黃色衫仆人湊近了白衣公子,說:“如是寄養的花兒,應該是盆栽,不會種在土中的,看來這孔三也是新得不久!”

    白衣公子點點頭,目光投注在我的臉上,神情有些癡迷。

    黃衫仆人說:“孔三沒少受公子好處,以前盡拿些雜花次品送來,原來園中還有這樣上等品種。他可真不知好歹!”

    白衣公子折扇輕搖,俊朗的臉上也浮現一絲不悅,不過並未出聲。

    旁邊一青色衫仆人說:“看來孔三對這株花兒十分愛惜,不過他種花也無非是為了換銀子。公子如喜歡,幾兩銀子也就可以打發了。”

    黃衫仆斜了青衣仆一眼:“藍玉,莫說公子給過孔三那麽多好處,就咱公子要的東西,他白送也是應該!你說是不是?”

    青衫仆不說話,濃眉皺起,越發顯得虎背熊腰。眉宇之間有三分正氣,隻是可惜了這樣威武的漢子,終是給人作奴仆,卻也太屈了他了。

    一陣輕風吹來,我不由自主地輕輕展動身姿,那絕世的姿容再無遮掩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公子與藍玉的臉上同時現出一絲驚豔。黃衫仆走近花籬,口中滿是諂媚之詞:“公子,今日遊春可是大有收獲,如果不是來到這兒,也不知道這兒有這麽一株絕豔的海棠。我們也沾公子的光,可以見到這麽好看的花兒。公子,有這棵極品海棠,今年的賞花會,定然可以奪冠了。”

    公子笑了笑,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眯了起來。那折扇也不再搖動,被他收了起來在左手心裏輕拍。

    6﹑拒絕

    一陣輕風吹過,我迴過頭來,看見了孔三。

    孔三挑著空擔子,看見白衣公子和他的隨從,臉上現出一絲驚慌。他在慌什麽?

    孔三放下擔子,小跑步過來:“曹公子,小的不知道你光臨,你老別見怪!”

    曹公子輕搖折扇,神情倨傲,冷冷道:“孔三,想不到你家裏還有這樣絕好品種的海棠花,也不透露給本公子,讓本公子一睹豔容。怎麽?怕本公子買不起是不是?”

    孔三麵色倏然變得蒼白,一層細細的汗珠沁了出來。我輕展身姿,看到了孔三麵上的眷念不舍。孔三低頭:“曹公子,這花新近才從深山移迴來,隻恐怕移動過頻花枝養料不繼,現在又正是花期,所以,所以……”

    黃衫仆人道:“孔三,你當我家公子是三歲小孩呢?這花長得這麽好,難道再移就死了?再說,正因為是花期,才應給我家公子,難道等花都謝了再移過去不成??”

    藍玉皺眉道:“曹勝,孔三的話有道理,你不是種花的,怎麽知道花的習性。”

    曹公子折扇一收,冷聲道:“孔三,明天,你把這株海棠送到我家去!!”

    “曹公子,在花期貿然移動,花兒會死的呀!”孔三著急,額上汗珠點點。

    “死又如何?本公子不怕銀子丟進水裏!”

    孔三一怔,嘴唇連動,似是下定了決心,終於叫出口來:“公子,這株海棠小人不賣!”

    一言出口,眾人皆驚,包括我。我以為,我終是要變為孔三用以度日的銀錢,想不到,他竟然為我而不惜得罪眼前這個富家公子。他是怕我根基未全,再次移動後會香消玉殞麽?孔三看我,續道:“曹公子,這株花小人看得如同性命一般,公子園中花木多,也不在乎這一株,小人就隻這一株而已,根本就無意賣她!”

    我怔住,心中一陣感動,不由在風中輕輕搖首,孔三知我憐我,我怯弱的身體,如何與曹公子花海中眾豔爭芳?況千年修練,我早已本性恬淡,隻要一方細土,讓我得以生存,有人知憐,更有何求?曹公子縱是雅人,但大富之家,定是園中花木扶疏,好似君皇,三千佳麗,未免眼花繚亂,怎似平民的專一?

    黃衫仆雙眼一翻,怪叫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孔三,我家公子看上的花兒,你也不賣麽?”

    “不賣!”竟是那樣的斬釘截鐵,毫無餘地。

    藍玉輕聲道:“公子,不就是一株海棠花兒嗎,今天本是出來遊春,莫壞了興致。過得兩月,這海棠兒一謝,也與凡花無異,何況現在移動,可能養料不繼,一命嗚唿,未免讓人掃興。”

    孔三感激地望著藍玉,這藍玉明貶暗幫,倒是正義之人。我不由再看向他,此時的他氣宇軒昂,風度氣質,倒不輸於曹公子。

    曹公子睨著孔三:“你不賣此花,莫不是想在賞花會上出風頭麽?”

    孔三苦苦一笑:“賞花會本是公子這樣的雅人才能參加的,我一個小小花農,哪裏有資格去那兒,何況這花對我,就如同親人,我怎麽會要借了她來出什麽風頭?”

    曹公子似是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不再說話。藍玉道:“公子,已耽誤了這麽久了,嚴公子說不定早已到了呢,我們走吧。”藍玉說著,憐憫地看了孔三一眼。

    一行人終於去遠,孔三擦著額頭汗珠,似是鬆了一口氣。我看見曹公子遠遠地投了一眼過來,不由暗歎,藍玉那憐憫的眼神,讓我知道:此後,這樣安生的日子不多了。

    孔三呢喃道:“唉,海棠花兒,我真後悔,本來我想把你賣個好價錢,所以將你從深山移到這裏。現在和你日日相處,我能感覺到你的靈性,你也是有思想的,是麽?隻要能時時看到你,我就已滿足。可現在曹公子看上你了,我雖然不會把你賣出,但得罪了曹公子,隻怕也無能保護你。早知道這樣,我該讓你在深山,你這麽美麗,本來不該來到這裏的!”

    我輕輕搖頭,淚水凝成露珠滾落麵頰:“孔三,我不恨你破壞了我的平靜,本來我也懼怕了那種寂寞。即使你保護不了我,我也不會怪你。”我的聲音輕微得隻有風兒知道,孔三能知的,也隻是我那清雅的香氣濃鬱,不似往日的疏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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