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瑾最後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帶著幾絲悲憫,他輕聲道:“長寧,我時常提醒你,三皇子已是聖上了,你卻總是還把自己當他的胞姐看,如今,你是臣,他是君。昭元帝縱然不能麵麵俱到,但他確實已經和過去不同了,他有了生殺所有人的權力,他是萬人之上,此次江南貪汙案,由你的心腹以命相抵,你該知道教訓,日後,不要再如此了,好好做你的公主,享受你的榮華便夠了。“


    說完,方懷瑾轉身便走。


    早朝的時辰快到了,他在這裏耽誤了許久,必須馬上去上朝。


    他轉身時,長寧在他身後問:“長伯,我的榮華裏,有你嗎?“


    方懷瑾腳步一頓,頭都不迴的道:“長寧,莫要鬧了,方某已娶妻了。“


    說完,他頭都沒迴的轉身離開。


    而長寧在原地呆木木的站了片刻後,沒有動,而是直接坐在了水榭裏,看水榭外的池水。


    她在江南的時候,曾幻想過無數次要迴來,要讓方懷瑾臣服在她的腳下,要把她失去的都奪迴來,要讓人瞧見她的厲害,可是她卻發現,她什麽都做不了。


    明明自己也是天潢貴胄,自己自小處處比自己胞弟優秀,奪嫡時,自己出謀劃策,將他的障礙掃除,隻因著自己是女子,便隻能落個嫁為他人婦。


    公主又如何,自己的命運還不是掌握在處處不如自己的胞弟身上,隻因他坐上了那個位置。


    還要讓跟隨她多年的忠仆抵罪。


    方懷瑾還不肯幫她。


    不,她不能這樣下去。


    長寧渾身都在打顫,因為恐懼,她恐懼失去。


    她已經嚐到了權利的滋味兒,金銀銷骨權利銷魂,她放不掉,她深陷漩渦,但是舍不得離開,她想站住腳跟。


    可唯一的依靠居然要離她而去。


    不行,不行。


    長寧的雙手發顫著握著裙擺,想,她必須得想個辦法把方懷瑾留下,隻有把方懷瑾留在她的身邊。


    她才能有人依靠,她才能繼續過著好日子,沒有人給她保駕護航,她的野望便無法實現了。


    想個辦法!想個辦法!想個辦法!


    長寧被這突入而來的變故打亂了陣腳,隻想緊緊抓住這要逃離自己的男人。


    方懷瑾是她的,也隻能是她的。


    她豔麗的指甲掐著綢緞裙擺,過了許久,她站起身來,踩著青木石台階,走入長長的迴廊,路過的每一個宮婢都向她行禮。


    但她卻什麽都瞧不見,一路失魂落魄的迴了鳳迴殿。


    清晨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纖細的脖頸上跳躍,沒有人瞧見,她脖頸上的黑斑如同春日竹筍般,在漸漸擴大。


    長寧迴到鳳迴殿時,方懷瑾已經出了水榭亭,走迴到了前朝上朝的地方,混在一群穿著各色官服、帶著烏紗帽的大人們之間。


    他往金鑾殿走的時候,還遠遠瞧見了寧修平從禦書房的方向走出來。


    當時正是朝陽初升,整個皇宮都被一片金色籠罩,寧修平身穿交領緋紅色四爪飛魚服,左手摁於腰間繡春刀,身上玄色衣袍隨風而起,目不斜視的迎麵走來。


    看這個方向,應當是剛和昭元帝匯過江南貪汙案的進展。


    時辰剛剛好。


    寧修平對著方懷瑾行了官禮,“方丞昨夜睡得可好?”


    方懷瑾身著朝服,氣質更為清冷嚴肅,語調毫無波瀾:“多謝寧指揮使關懷,倒是寧指揮昨夜勞累了。”


    說完,方懷瑾收迴視線,挺直胸膛,麵無表情的行步向前。


    不知為何,他們二人對話隻是問候的官話,並無不妥,但這這二人就是能給人一種針尖麥芒、氣場不和的感覺。


    周遭的文官都聽說了昨晚寧修平連夜拿人下獄的事兒,避他如蛇蠍。


    唯獨方懷瑾不躲不避,還大大方方迴應寧修平,一身正氣的向前走。


    四周的文官一邊在心底裏感歎“不愧是方丞相“,一邊小心的窺探著這麽一幕。


    昭元三年夏,七月,錦衣鷹犬與文臣領袖逐漸走近,東升旭陽落於二人身上,卻帶不來半點暖意,他們各自都有秘密。


    一個幫著公主蒙蔽真相,一個曾沾染過人家夫人,當他們擦肩而過時,像是一場無聲的交鋒。


    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寧修平的手無意識的揉捏著那把刀柄,像是揉捏著假山裏的那一團羊脂玉。


    方懷瑾這個人,滑不溜手,狡兔三窟,遠不如他那小妻子好拿捏。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寧修平腳步一頓,然後重重的捏了一把刀柄,隨即快步向宮外走去。


    寧修平的小十早已在宮外等候許久了,瞧見寧修平來了,便快步走上來,低聲匯報到:“寧指揮,您衣服上的布料,昨夜在定北候府安平郡主被抓奸的廂房門旁找著了。”


    寧修平聞言一頓,鳳眸微眯。


    昨夜他倒在了假山處,需得經過假山旁的迴廊拐角才能到那處廂房,莫不是自己曾到那處廂房,而後使了障眼法又返迴假山才暈倒的?


    或者……


    是那丞相夫人有意為之,她早已知曉此事,是她為之?


    不對,方懷瑾對於這位夫人的寵愛人盡皆知,她也對此事被方懷瑾知曉耿耿於懷,沒必要拿自己清白去設局。


    如若真是這位夫人,那她心機可非一般深沉,她如此做的目的又是為何?


    寧修平摸不著因果,更相信自己第一種想到的可能。


    小十剛想稟報其他事務,便聽見寧修平問:“那個賣藥的抓到了嗎?“


    “抓到了。“小十想起來這一茬,道:“連夜抓到的,已經承認是他賣給安平郡主的藥了。“


    “剮了吧,九九八十一刀,上刮骨刑。“寧修平涼聲開口。


    小十:啊?


    罪不至此吧!


    寧修平又開口道:“派小五和小八去丞相府的韶關院盯梢,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將那院的行蹤每日匯報與我。”


    小十略為興奮的點了點頭。


    大人肯定是發現了丞相的不妥之處,抓住了蛛絲馬跡,不愧是大人,英明神武,隻是抓了幾個文官便能順藤摸瓜,如今連丞相都能尋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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