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顰顰與江綰道別後,依依不舍的上了寧府的馬車,在馬車上,寧顰顰喋喋不休地與哥哥寧修平複述了方才方府翠竹院發生的事情。


    上京上下無一不懼這玉麵修羅,寧顰顰是不怕的,甚至在寧修平前麵像個頑皮的孩童,是寧修平在這沒有來生的殺孽中唯一的慰藉。


    自上次寧顰顰從茶館迴來後,便日日和寧修平念叨江綰。


    隨著寧顰顰的語調起伏,寧修平腦海中閃過那位江夫人被冤枉過後,強忍著眼淚對著所有來客致歉,雙眸噙淚,抿唇謝客的模樣,便又在那位江夫人的身上多安了一個詞:忍辱。


    把寧顰顰送至寧府後,小十又重新出現在寧修平一旁,道:“大人,今日司內收到一封您的宴貼,定北侯府平寧郡主的丫鬟送來的,邀您後日去參加平寧公主的及笄宴。”


    頓了頓,小十又道:“定北侯世子爺也來打過招唿了,說請您一定要到。”


    寧修平掃了一眼小十,敏銳淩厲,直透人心,所有事物都會分毫畢現一般。


    他生的極好,隻一眼便能引人沉淪,若不然也不會讓寧平郡主當年驚鴻一瞥,癡念到如今,隻是滿身冷冽寒意,叫人退避三舍。


    小十察覺寧修平的不悅,卻隻能陪笑著,不敢言語。


    人家世子爺遞的話,他們也不敢不傳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上馬,迴了北典府正司。


    北典府正司所占之地是個前朝被抄家的罪宅,早已失了繁榮的光景,裏麵的屋簷朱牆破敗不堪,一片冷清。


    昭平帝劃給北典府司之後,便被又重新有了人氣,被簡單拾掇過,一進門本來是個庭院,早已被拆,弄成了一個碩大的練武場,一群赤著上身、露出結實胸膛,隻著中褲的錦衣衛赤著腳在練武場上互搏。


    北典府正司為防官官相庇,不得世襲,錦衣衛皆全都是在武選、或者軍中挑選出來的男子。


    個個兒都是腰杆筆直,寬肩窄腰的青年,歲數從十六到三十之間不等,搏鬥間碰撞聲,喝彩聲起此彼伏,粗重的喘息充斥著這小小一方庭院,恍若將四周都蒸燒起來。


    寧修平經過練武場時,一幫人停下行禮,他踩著一疊聲的“大人”,進了後院的堂殿內。


    原本是寢殿的地方,現在被寧修平當做是處理公務的地方。


    原先幾排奴婢下人們所住的廂房則被改成了大通鋪,實在睡不下,寢殿後麵的偏殿也改成了大通鋪,一群糙漢將此處填的滿滿當當,唯有寧修平處理公務的地方沒有人喧嘩。


    經過長長迴廊,踏入重樓簷下,入眼便是寬敞的大殿,大殿背陰,冬冷夏涼,夏日並不悶熱,反而有些陰潮氣。


    殿內擺滿書架,一方寬大的書案上整齊的擺列著書本,寧修平在案後端坐,肩披麒麟甲,前綴護心鏡後背百寶帶,一襲玄袍與人齊高、正懸垂與地麵,粗糲的指尖中夾著一個玉佩。


    這枚玉佩,正是他眼僅有的線索,它曾是長寧公主所佩戴過的,最後被他的探子從一個已經死去的證人的家中取了迴來。


    就在前些日子,昭元帝交給了他江南貪汙受賄的案件,長寧公主牽涉其中,長寧公主是昭元帝的胞姐,此案頗為棘手。


    他暗訪江南時,便發覺朝中一直有人在銷毀證據,順藤摸瓜,查來查去,便查到了方懷瑾的頭上。便查到了方懷瑾的頭上。


    沒想到今日還在方府瞧了場好戲。


    放下玉佩後,寧修平掃到了桌上安平郡主送來的帖子,他將帖子打開,匆匆掃了兩眼,又重新放置到一旁。


    安平郡主後日要及笄,特親自下請,又有世子爺暗中提點,他是要走一趟的。


    而這時,翠竹院中的廂房裏,長寧公主終於悠悠轉醒。


    長寧一醒來,便覺得渾身酸痛,皮膚很癢,嗓子幹澀的說不出話來,眼皮重若千斤。


    她難受的要命,明玉般般的手臂摩擦著蜀錦被麵,艱難的發出了一點動靜。


    旁邊的嬤嬤匆匆過來撩開帷帳喂她喝水,甘霖入口後,長寧才聲音嘶啞的問:“本宮是怎麽迴事?這毒怎的如此傷人!“


    她頭一次給自己下藥,之前隻知曉是會昏迷,且有禦醫確保沒問題,她才敢用,卻沒想到醒來後會如此難受,方才她暈倒時,真的有一種“我命休矣“的感覺,讓她又驚又怒。


    旁邊的禦醫戰戰兢兢的道:“迴公主的話,大抵是公主剛迴京中,水土不服,迷藥又用過了量,傷經毀脈,動了肝火使然。“


    這迷藥便是從這禦醫手中而出的,故而禦醫很怕擔責。


    果不其然,他話音落下後,長寧公主便翻了臉,將杯盞扔到了禦醫身上,然後嘶啞著喊道:“方懷瑾呢?本宮都這般了,他怎的未曾來瞧本宮?“


    說話間,長寧踉蹌著爬起來,往門口走。


    方才公主垂危,所有嬤嬤和丫鬟都在裏頭看著公主,根本都不知道外麵已經把事情調查清楚了,長寧公主自然也不清楚。


    她臉色燒的坨紅,唇瓣卻幹裂起皮,她踉蹌著走到門口,正看見方懷瑾站在院內、離得很遠看著她。


    此時正是盛夏午後,翠竹院內有一顆很大很大的樹,樹木盎然蓋住一片陽,有細碎的金光落於方懷瑾的發間眉眼,金光在他錦緞的衣料上如水一般遊動而過,他周身似乎都散發著溫暖的光。


    長寧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隻是一看見這個人,她方才的憤怒就全散了,隻覺得無限的委屈湧上來,她想撲到方懷瑾的懷裏。


    卻隻見方懷瑾站在遠處,神色冷淡的望著她,道:“長寧公主今日冤我正妻,此事方某謹記在心,日後還煩請公主莫要再入方府之門,待到方某為長寧辦完江南之事後,你我此生,相見為路人。“


    長寧的腦袋“嗡“了一聲。


    怎麽會呢?


    明明她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啊!


    她中了毒,她很難受,方懷瑾怎麽能對她說這麽絕情的話呢?


    就因為她冤枉了方懷瑾的那個小妻子嗎?


    方懷瑾分明不愛江綰啊!


    她胸口堵著千百句話想說,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胸口如堵著一顆巨石,腳下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嚇壞了一幫嬤嬤丫鬟。


    而這一次,方懷瑾立於樹下,握著拳頭看長寧摔倒,卻沒有走過去攙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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