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安靜地聆聽了一會兒,大概捋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軒轅王年輕時,後宮有一位彤魚妃,善妒又狠辣,處處欺壓王後,最後把王後逼得隻能帶著自己的子女另居朝雲殿,與軒轅王避而不見。


    這迴,薑妃懷了身孕。軒轅王擔心薑妃也是如此,擔心薑妃誕下王子後,瑲玹的後宮起風波,甚至影響前朝…


    她記得俊兒曾告訴過她,小月頂上是有規矩的,不論是前朝官員還是紫金宮的妃子們,甚至連王後,都不能貿然闖入。


    所以那日,薑妃是受了軒轅王的召見才能上小月頂。薑妃與她迎麵相遇,也都是軒轅王算計之內。軒轅王不僅僅是出於對子孫的喜愛,想要看一眼還未出世的孩子,他還想借著她試探一下薑妃是否是個狹隘善妒之人。他自覺自己的時日不多,想要在有生之年,替瑲玹再排除一個不定因素。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薑妃派出的人出手這般決絕狠辣,而小月頂上素來沒有很森嚴的守衛,因此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歲歲望著掛在內屋的灰白大氅,這是她上小月頂第一日的時候軒轅王體恤她手涼,特地命婢子給她取來的。


    當時,不管軒轅王是覺得她酷似年輕時的母親也好,想要彌補子孫不在身邊的遺憾也罷,至少彼時她的心裏還有過一絲感動。


    如今看來,真是諷刺。


    “想什麽呢?唉聲歎氣的。”白澤從裏屋取來一件純白色的狐皮鬥篷,見歲歲正看著裏屋發呆。


    “我在想,難道王室就是這樣子的嗎?所有的友善與關心都是有附加條件的。”


    “算是吧。”白澤一邊不以為然地說著,一邊替歲歲披上鬥篷,“曆來都是如此。畢竟那些接近他們討好他們的人,也都未必有多少真心實意。日子久了,人也就沒有多少真心了。考慮得更多的便是如何鞏固自己權勢。”


    “我還有點想不明白,這刺客怎就如此篤定,小月頂上戒備鬆散?他就不怕是故意傳出去迷惑外人的嗎?畢竟,這裏是軒轅王的住所。”


    “世人皆知,一世軒轅王獨居小月頂,不理朝政多年,隻醉心於田地間。沒人會來加害一個手上已無權勢的老頭子。”白澤頓了頓,又強調了一遍,“沒人敢來加害軒轅王。”


    他替歲歲係上係帶,又貼心地攏了攏對襟處,淡淡地說,“即便他已無實權在握,但他終究是當今陛下的爺爺,是這個國家的開國王。倘若有人敢加害於他,那定會在朝野間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屆時不知要有多少氏族受牽連,帝王之怒血流千裏……”


    待白澤替她穿戴妥帖,她便理所當然地伸手環住他的頸脖。


    白澤順勢在她的鼻尖輕啄了一下,將她抱起,“沒人敢冒這個險。所以,最嚴的戒備在人們心裏。但你不同。在外人眼裏,你隻是個鄉野丫頭,因容貌酷似死去的大王姬而被當今陛下留在小月頂眷養著。他朝有一日,尋個由頭便冊封為妃了也說不定。與其等到那一日,不如趁著羽翼未豐,早點除之而後快。”


    “真是荒唐。”歲歲嗤之以鼻。


    白澤笑笑,柔聲問道,“準備好了嗎?”


    門扉緩緩打開,刺眼的光從屋外湧進來,歲歲不得不抬起手遮住眼睛。


    白澤跨出屋子,卻突然緊緊攬住她,一躍而起,又像是為了躲避什麽,疾速向左側一個迴旋轉身。


    “抓緊!”


    話音才落,白澤托在她腰間的手一鬆,歲歲來不及思索,連忙緊緊勾住他的頸脖。


    掌風擦過她的鬥篷,好似擊打在什麽鐵器上。


    一陣劇烈的晃動後,白澤終於站定不動,輕輕托著她的腰。


    歲歲睜開眼,看到侍衛們正舉著長槍,把他們圍在中間,鋒利的箭頭正指著白澤。


    白澤冷冷地看著前方,說,“你應該知道,我若要真動手,你單憑這幾個人,根本阻止不了我。”


    軒轅王看著白澤,背脊僵硬地挺著。


    瑲玹循聲而望,他隻覺那一身白袍的男子麵容模糊,在陽光下刺眼得讓他有些恍惚。數不清的歲月在他身旁如落葉般散落而去,記憶中的笑聲與喧鬧都已遠去,而他,是那個被留在時間長河裏的寂寞的孤影,分不清虛實……直到歲歲的一聲“舅舅”讓他瞬間清醒。


    “你們幹什麽?!”瑲玹大聲嗬斥,“都退下!”


    侍衛們麵麵相覷,又遲疑地看向軒轅王。


    軒轅王目光炯炯地盯著白澤,並不作聲。


    “我命令你們,全部都退下!”瑲玹皺了皺眉,厲聲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令人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一迴,侍衛們終於收起長槍,利落地退到兩側。


    瑲玹快步走到他們跟前,關切地看著歲歲。那晚之後,歲歲一直閉門不出,他也是聽俊兒說,歲歲傷得很重,正臥榻休息,不見任何人。


    “歲歲,傷好一些了嗎?”


    歲歲扭過頭不答,隻蜷縮在白澤懷中,像受驚的小貓般,身子輕輕顫抖著。


    瑲玹見了,甚是憐愛,“歲歲,可是又傷到哪裏了?”


    歲歲小聲啜泣著,好一會兒,才抽抽嗒嗒地說,“我才死裏逃生迴了小月頂,就有刺客半夜突襲。這兩日在屋裏憋了慌,今日隻是想出來透透氣,不曾想竟早有侍衛在門口埋伏。舅舅,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曾外爺三番兩次想要置我於死地?”


    瑲玹的眉頭又擰起,他想要好好安撫一下歲歲,卻又覺自己根本無從下手,白澤早已驚覺地向後退了半步。


    “告訴舅舅,什麽刺客?你迴來後我已加強了整個小月頂的守衛,不會有刺客能悄無聲息地潛進來。”


    歲歲的臉還埋在白澤懷中,顫顫巍巍的手從裹得嚴實的鬥篷中探出,手中握著一支黃金短箭。


    瑲玹接過箭矢,螺紋狀的箭頭帶著倒鉤,箭身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磕痕,這正是他當年送給軒轅王的生辰禮,交由金天氏打造,世間一共隻有九支。


    當時金天氏曾質疑,純金打造的箭矢硬度不夠,容易折損。於是他特地命人尋了冰晶黃玉鑲嵌在箭頭,既美觀又增強了箭頭的硬度。


    他還信誓旦旦地告知對方,這是給爺爺的生辰禮,並非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兵器。加強了箭頭的硬度也隻是為了關鍵時能用來防身。就連這箭尾的烙印,都是他在送出前,親手刻上去的。


    瑲玹把箭緊緊握在手中,“歲歲可有被刺客傷到?”


    “沒有,虧得夫君在身旁護著。”


    “你的腿傷可好一些了?”


    歲歲搖搖頭,抹著眼淚哀怨地說,“夫君他…耗損了許多靈力才把骨頭接上,等痊愈也許還需要些時日。”


    瑲玹輕聲問,“疼嗎?”


    “疼。”歲歲低聲嚶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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