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見白澤坐在一旁並沒有要替她取衣服的意思,一副事不關己甚至還有些看熱鬧的樣子,頓時有些急了,“夫君。”


    白澤不徐不疾地抹去沾在歲歲嘴角的酥餅屑,才緩緩起身,把她抱迴床榻上。


    歲歲不滿地嘟囔,“我又不是病人,為何要讓我臥在床榻上見人。”


    “你腿傷未愈,現在就是需要臥床休息的病人。”白澤給她披了件厚襖子,又在她身後墊了軟枕,讓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俊兒在門外候了許久,正抬起手想要再叩門時,門從裏側打開了。


    白澤淡淡地看著他。


    他見是白澤開的門,連忙彎腰行禮,“有勞白澤大人了。”


    白澤拉住他的胳膊,客套地說,“這裏是神農山,你是軒轅的辛侯,不必對我行如此大禮。”


    俊兒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問,“歲歲的傷可好一些了?傷得重不重?”


    “她兩條腿的腿骨都斷了,短期內都下不了榻。即便是我,也無法讓她碎裂的骨骼立刻愈合。”


    俊兒隨在白澤身後,走進殿內。


    寢殿裏的擺設分明已經不一樣了,可每走一步,它們都在漸漸變迴原來的樣子。俊兒正覺得奇怪,分明看到有冰晶般的珠簾,垂掛在裏屋與外屋之間,輕輕擺動著。可待他走近時,哪有什麽珠簾!他揉揉眼,覺得這殿裏的一切愈發地模糊不清。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昨夜沒睡好,今日又起得早,眼睛模糊了。


    白澤看了看他,說道,“先前歲歲在鬧著想迴家,我便給她按家裏的樣子布了幻境,暫解她的思鄉之情。”


    俊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得沉默著點點頭。


    進到裏屋,歲歲正倚坐在榻上,月白色的襖子襯得她的麵容更顯清瘦。他心裏頓時湧起一陣心疼,歲歲素來活潑好動,現在卻隻能坐臥在榻上寸步難行,她該有多難受。


    “俊哥哥,你愣著幹什麽?”歲歲半仰著頭看他。


    俊兒盯著她覆著被褥的雙腿,突兀地問,“疼嗎?”


    “不疼。”歲歲笑答。


    怎麽會不疼,她臉色那麽蒼白,一看就是疼了一夜沒休息好的樣子。


    俊兒別過臉去不忍再看歲歲,他對著門外大聲說道,“你們把東西都放在外屋吧。”


    “什麽東西?”歲歲好奇地探頭張望,隻見婢子們手上捧著各式各樣的錦盒,魚貫而入。沒一會兒功夫,外屋的圓幾上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錦盒。


    “我在庫房給你搜羅了一些藥材來,都是些補氣生血的,對你的傷應該有幫助。”俊兒溫和地給歲歲解釋,忽又想起什麽來,連忙補充道,“那裏麵還有塗山瑱送你的東西,吃的用的都有。”


    歲歲下意識地看向白澤,驚訝地問,“消息傳那麽快?”


    “哪能啊。”俊兒揮揮手,揶揄道,“塗山瑱你還不了解麽,他若是知道你受傷了,還不得連夜趕過來?半夜就能把你的門給敲開。”


    “俊哥哥說的甚是在理。”歲歲捂嘴輕笑。


    想他塗山瑱平日裏看似精明老道,每次與人談生意時都一副智珠在握的閑適模樣,其實私底下,還是會被他們兩逗到急得跺腳。


    俊兒又再手中幻出一個小錦盒,“這個也給你。是我平日裏攢著的千年玉髓和流光飛舞丸。流光飛舞丸你也不陌生了,對傷口有奇效。至於這千年玉髓…”


    他的話還未說完,白澤已伸手合上他的錦盒,說,“這些歲歲用不上。”


    “可是…”


    白澤的手輕輕蓋在錦盒上,俊兒覺得手上的錦盒沉甸甸的,他甚至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托住它。


    “這些東西對歲歲來說可有可無,但對你來說,遠比你此刻感受到的要沉重得多。你自己留著,關鍵時候能保你的命。”


    俊兒聽白澤的語氣鄭重,便也不再堅持。他看著歲歲,心裏又是一陣愧疚,感慨道,“過往我們要相聚並不容易,我總是要等舅舅去看望你們時,才能跟著一起去。每次都覺得特別短暫而匆忙。這迴你被曾外爺拘在小月頂那麽久,起初我心裏特別擔心,怕曾外爺要治你的罪。後來我發現他不過是拘留著你而已,平日裏也並不為難你,我想著也許曾外爺年紀大了,總想著要兒孫繞膝的熱鬧。”


    俊兒說著說著,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撓撓頭,慚愧地說,“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你也知道這宮裏素來無趣,但你總有講不完的新奇有趣的故事,都是我從未聽過的。我想…趁此機會我也能與你多見見。”


    “我能有什麽新奇有趣的事說給你聽,都是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


    “我從來沒聽過說書。”俊兒撇撇嘴,又說,“這迴是我疏忽了,萬萬沒想到會有刺客潛上小月頂。我若早點提醒舅舅,加強小月頂的守衛。也許…也許就不會出這事了。”


    “你們審過刺客了嗎?”白澤問,他的語氣甚至有些冷淡,好似是對俊兒的疏忽感到不滿,又像是不屑於俊兒此刻的滿腔悔恨。


    “審過了。”俊兒答,側過身子看著白澤,小心翼翼地說,“天沒亮我就隨舅舅去過地牢了。那刺客還說,他該說的都說了,為何又要來折辱他。”


    白澤不屑地笑了笑,坦言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昨夜有沒有去過地牢?我去過了。”


    “大人可有問出什麽來?”


    “是後宮的薑氏,受了王後的挑唆。”


    俊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半晌,他又試探地問,“白澤大人希望我們如何處置此事?”


    “嚴懲。”白澤說。


    他分明說得那麽溫和而平淡,可聽在俊兒耳中,卻是帶著翻湧的怒意和不容人質疑的威嚴。


    歲歲偷瞄白澤,她已經許久沒見他這般模樣了,冰冷得讓人難以靠近。


    “可是…那薑氏的腹中還懷著軒轅的血脈。”俊兒皺了皺眉,為難地說,“我一時還揣測不出舅舅的態度,我擔心曾外爺也會看在龍嗣的份上,心軟幹涉。”


    白澤的眼睛像冰一樣沒有溫度不帶感情,俊兒覺得在這樣的注視下,就連屋子裏仿佛也冷了幾分。


    他避開白澤的視線,神情黯淡,“我雖輔佐舅舅多年,但終究是個質子,手中並無實權。這事我隻能給舅舅進諫,請他嚴懲薑氏,給歲歲一個交代。”


    白澤盯著俊兒看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麽。俊兒屏息靜候,直到白澤冷冰冰的聲音滑入耳中,“我的耐心有限,三日之內我要見交代。”


    俊兒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告訴瑲玹,這事瞞不住也糊弄不過去的,歲歲的家人遲早會知道的。”白澤笑了笑,眼角眉梢帶著幾分輕蔑,“至於軒轅王,他應該也不會容忍一個如此善妒又愚蠢的女子留在後宮。”


    俊兒鄭重地行了一禮,“三日之內,定然給大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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