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漸漸黯淡,最終都悉數消散在偌大的神殿裏,周遭歸於寧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白澤孤身站在殿中,寬大的袍衫攏著他挺拔的身影,墨色的長發一直披垂過腰際。天光昏暗,空氣中的浮塵飄落在他的烏發上,又落在他的黑袍上。


    他仰頭望著九嬰,一動不動,仿若一座陳舊的雕像,上麵堆滿歲月的塵埃。


    歲歲深深地注視著白澤,眼眶發酸。


    恍惚間,一道白影從歲歲麵前閃過,三支細如發絲的銀針衝著白澤心髒的方向而去。


    “白澤!”歲歲驚得大唿,玄黑長劍已隨她的意動化作一縷黑色的絲絛逶迤著出現在白澤身後。


    白澤側了側身子,銀針穿過黑絲絛,紮入白澤的右臂,霎那間一陣刺麻,他的右手不受控製地輕顫著。


    歲歲跑到白澤身前,黑絲絛又幻化迴玄色長劍。可是她的手剛觸及劍柄,劍身就斷裂成好幾截,掉落在地上。


    一聲悶響迴蕩在大殿裏。


    “你幹什麽?”歲歲擋在白澤身前,怒斥道,“你要解開九嬰的封印,我們已經如你所願了!你還想怎樣?”


    “如我所願?這可遠遠不夠。”穆醫師嘲諷地看著他們,緩步向他們走來,“我要他的命!”


    白澤的另一隻手喚出自己的軟劍,靈力縈繞,劍身閃著淡淡的金黃色光芒。


    幸好剛才有歲歲的長劍卸下銀針的大部分攻擊力,他隻是被刺了一下,稍用靈力便可將銀針逼出,手也很快就恢複知覺。


    他拉歲歲到身旁,冷冷地說,“想要我的命,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澤…”歲歲擔憂地看著他,他麵色慘白,鬢間一層細汗,看起來很疲憊。


    “從前我一直念你的幾分舊情,即便知道你有了異心,證據確鑿,我也未曾真正對你動過殺意,你如今這般咄咄相逼,還弄壞了我贈給夫人的長劍,就休怪我不客氣了。”白澤舉起軟劍,殺氣漫上他的眼,“如今我雖靈力受損,但是對付你,勉強也是夠的。”


    穆醫師手中喚出一支墨黑長鞭,鞭柄鑲嵌著紅色的暗紋。當他催動靈力時,鞭柄便會閃著猩紅的光芒順著紋路蔓延,一直到鞭梢。


    他的眼裏閃過狠戾,長鞭飛舞,卻是向著歲歲擊打而去。


    歲歲連忙迴身躲過這一鞭。


    白澤甩出軟劍。


    軟劍在半空中揮舞出一道氣勢洶洶的金色劍氣,與長鞭在半空中糾纏撕扯著,一道道金色的紅色的光芒疾閃而過,時而是長鞭死死纏繞住軟劍,時而又是軟劍繞過長鞭,緊緊裹住它,似要將它擠碎。


    隻見白澤的手伸向半空,接住自己的劍。長鞭緊追其後,白澤又用另一手阻擋。


    鞭子纏繞在他的手腕上,如一條毒蛇,露出尖銳的獠牙,想要咬斷他的手腕。


    白澤眼裏閃過一抹金色的光芒,金黃色的靈力從他手臂上彌漫開,順著長鞭緩緩流淌。


    穆醫師隻覺掌中一陣火燒般的灼熱,趕緊收迴長鞭。他看著自己手心被灼燒出一道深深的焦痕,焦痕中心處已血肉模糊,疼痛難耐。


    他不甘地看著白澤,影昭分明說過白澤在船上連妖獸的陣法都破不了,甚至還被影昭震斷了手骨,打入海中,可此刻他的靈力怎又如此霸道?難道之前是裝的?目的呢?


    白澤漠然地看著他,說,“九嬰很快就會真正蘇醒過來,結界一開,你們就離開這裏吧。”


    說罷,他握起歲歲的手,低聲說,“我們走。”


    穆醫師咬咬牙,又甩出銀針,直逼白澤而去。


    白澤來不及躲避,隻得整個身子急速地向後退去,銀針在離他約三尺的地方緊緊相逼。


    眼見著白澤後退的速度越來越慢,銀針離他越來越近,就要刺進白澤的喉嚨,歲歲心裏一陣驚慌,情急之下拿自己的身子去擋。


    歲歲緊抿著唇,凝神聚力。銀針抵著她的眉心,與她周身散發出的銀白色靈力相抗衡。


    白澤不可思議地看著歲歲,眼裏滿是驚慌與恐懼。他再顧不得其他,妖瞳乍現,金色的瞳眸仿佛燃燒著熊熊烈焰。銀針在他的注視下,化作灰燼,飄散在空氣中。


    白澤推開歲歲,掌含靈力,直擊穆醫師的心口。


    穆醫師推掌抵擋,可是白澤的這一擊實在太過於蠻橫,他整個身子都被掌風重重地擊倒在地,拚盡全力才勉強接住,不至於震碎他的心髒。


    “我說過,即便我靈力受損,對付你也是夠的。”


    說完,白澤並沒有選擇給他致命一擊,反倒是迫不及待地拉著歲歲匆忙離去,


    穆醫師倒在地上,整個身子都覺被重重山巒擠壓著,毫無反擊之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澤與歲歲,沿著神殿前的玉階而下,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疲憊地閉上眼,自嘲地笑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百年的隱忍與籌謀又有何用?即便是靈力受損的白澤,他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若不是如今的白澤一心想要送那個女子離開,根本就不會坐下來與他心平氣和地談論解開封印的事吧?若白澤不是心甘情願,誰能逼他解開九嬰的封印?


    所幸,封印解了,待九嬰蘇醒,白澤即便再強大,也終究是死路一條。


    白澤緊緊握著歲歲的手,一言不發。


    歲歲覺得手指的骨頭都在咯咯地響,疼得她想掙脫。


    “白澤,你輕點。”她小聲嘀咕。


    白澤迴頭看了她一眼,眼裏有心疼,又有憤怒,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心疼地想要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裏,有沒有被嚇到,又忍不住想要訓斥她,為何不顧安危地拿自己的性命去護他。


    可是,他一開口,大口大口的鮮血便噴湧而出。


    白澤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就重重地倒在長廊的青石板上。刺眼的鮮紅如一朵朵大小迥異的鮮花,盛開在他身旁,順著他們的來路,一直蔓延到長廊的盡頭,一如她出嫁那日,廊下開出的一朵朵絢麗的鮮花。


    “白澤…”歲歲心口一陣悶疼,又不敢叫得太大聲,生怕引來那些妖侍,隻能強忍著滿腔悲傷,低聲輕唿。“白澤,你醒醒。”


    許久,白澤像是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隻是有點累,突然走不動了,讓我在這先休息一會兒。”


    “我扶你迴房間。”


    歲歲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白澤扶起。他分明連說話都費勁,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地笑著。


    “你受傷了。”歲歲說。


    “嗯,受了點小傷。”


    “都怪我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歲歲泄氣地自責,她先前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靈力修為有了精進?甚至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打敗九嬰?


    “今日多虧夫人出手相救。”白澤一開口,嘴角又有鮮血溢出。“還救了我兩次。救命之恩…”


    “你傷那麽重,少說兩句吧。”歲歲又心疼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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