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忽又想起他真身的額上有一處斷骨,每次撫摸它的頭時,都硌在她掌心,雖不疼,卻又總覺得硌得她心上隱隱的難受。


    她問過白澤,白澤當時隻說了“舊傷”兩字便再沒往下說,也是這個舊傷,引他落了幾百年的頭疾。既是不願意提及的事,倘若現在問,是不是有些恃寵而驕的嫌疑?


    “在想什麽?”白澤抬起她的頭,問道。


    歲歲猶豫了許久,到了嘴邊的問題還是沒問出口,隻說,“內鬼還沒找到,影昭下落不明。這裏也不比東島,現在若是辦婚典,我怕被有心之人借機混入,惹出什麽禍端來…”


    “原來你已經在想婚典的事了…”白澤的眼裏洋溢著喜悅,“這些事我自會安排。無論如何我不會因此委屈你。”


    年少時他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後來遭了變故,困頓於此,又困於自己的心,更是無暇念及此。如今,他想把他見過的所有美好都給歲歲,給再多都覺不夠,他還想要給她最盛大的婚典,讓所有人都看到她名正言順風風光光地嫁給他。


    歲歲搖搖頭,說道,“我不覺委屈,白澤,我從來就不在意這些俗事,對我來說,嫁想嫁之人才最重要。我不想搞那種盛大的婚典是因為,那些人我都不認識,我成親也不是為了給他們看的,不如我們就請幾個親近的人,一起熱熱鬧鬧地吃個飯,可好?”


    白澤認真聽完她的話,說,“這事容我再思量思量。”


    ===========


    過了幾日,蓁蓁從西島迴來。


    那日打鬥的地方,土地都已焦黑,沒有影昭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更不見他的屍身。


    蓁蓁實在想不明白他究竟還能如何脫身。各個島之間並不相連,若要走動,都要經過神域。自那日之後,西島與神域間的守衛一直森嚴,並無任何人出入西島,究竟是不是影昭破除了九嬰的禁製,目的又是什麽,恐怕等找到影昭,就都知道了。


    迴到神域,白澤就神秘兮兮地召她前去,說要請她幫個忙。


    蓁蓁有些無語,師父對她向來都是理直氣壯地直接下命令,何時變得這般扭捏了?


    “師父若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即可。”


    難得白澤露出為難的樣子,“我想給歲歲定製一款婚服。可是現在內奸不明,我不能離開神域。”


    蓁蓁的眼中掠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就恢複平靜,“這事不難,但我不知道歲歲喜歡什麽款式的。”


    “我讓她隨你一起去。”


    “行,那我們明日便出發。”


    “還有一事。洛府在主島還算有點人脈,你可以順便去拜訪一下洛端,讓他動一動那些三教九流的暗哨,幫你打探打探影昭的下落。”


    “好。師父一人在神域,也多加小心。”蓁蓁應道。


    晌午,主島上的酒樓飯館剛結束了午市的忙碌,小二正懶洋洋地靠著櫃台,與掌櫃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著。


    蓁蓁與歲歲走進街對角的一家繡坊。繡娘們正各自忙著手頭上的活,一位主事嬤嬤見了蓁蓁,連忙起身,迎上來恭敬地作揖行禮,“葉老板。”


    蓁蓁看了眼歲歲,笑道,“趙嬤嬤,我可不是什麽老板,這位倒是你們以後真正的老板娘。”


    趙嬤嬤聽罷,真的畢恭畢敬地對歲歲行禮。


    歲歲連忙扶住嬤嬤的胳膊,“趙嬤嬤您快請起,別聽蓁蓁胡言。”


    “我哪敢胡言,你怎還害羞起來了?”蓁蓁笑問。


    歲歲輕扯蓁蓁的裙袖,嬌羞道,“你又取笑我。”


    蓁蓁莞爾一笑,又對趙嬤嬤說,“今日我們就是來給歲歲做嫁衣的。東家有交代,一定要用最好的布料,配上最好的繡娘。至於款式圖騰,皆憑歲歲喜好。”


    “明白明白,姑娘出嫁一輩子就一迴,自然什麽都求最好。我這就安排縫衣匠給歲歲姑娘量體。姑娘喜歡什麽式樣的,都可以與縫衣匠說。”


    趙嬤嬤自不敢怠慢,陪著笑引歲歲去後堂。她雖從未見過東家,但聽聞這條街上一半的鋪子都屬那位神秘的東家,就連蓁蓁這樣幹練之才都願意屈居其下,可見東家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我們東家這迴很是重視,既講究工藝,還要趕工期,趙嬤嬤你估算著大約何時能取?”蓁蓁緊隨其後,與趙嬤嬤攀談著。


    “估摸著少說也得一月有餘。”


    蓁蓁思量片刻,爽快地應道,“成,嫁衣製作繁瑣,一個月也不算太久。”


    “東家素來低調,旁的事倒沒什麽,但娶親,總該熱熱鬧鬧大辦一場吧?”趙嬤嬤著實有些好奇,忍不住打探。


    蓁蓁嘴角掛著笑,口氣卻透著涼意,“東家自有打算,莫胡亂揣度。”


    “歲歲姑娘看著麵生,不知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嬤嬤又問。


    歲歲正巧從屋內出來,三兩步躍過來抱著蓁蓁的胳膊,笑說,“走嗎?我有點餓了。”


    蓁蓁裝作沒聽到趙嬤嬤的話,與她頷首道別,“有勞趙嬤嬤,一月後我來取。”


    說罷,兩人離開繡坊。


    蓁蓁抬頭看了眼天色,說道,“這個點,恐怕酒樓都休市了,不如我們去街上買些你喜愛的小食,迴茶室泡花茶喝,如何?”


    “好。”歲歲笑著應。“再買些雞爪嗎?”


    “雞爪一般都作下酒菜,誰喝茶吃雞爪的。”


    “可我想吃,特別特別想。”歲歲眨巴著眼睛。


    “行行行!隻要你別把平日裏對師父撒嬌的那套用我身上就成。”


    歲歲眉開眼笑地看著蓁蓁,說,“他才沒有蓁蓁這麽好,心眼小,脾氣也差。”


    “你不怕我迴去告訴師父?小心他打你屁股。”


    “他敢。”歲歲昂著頭,不屑地說。


    兩人挽著手一邊說笑著,自長街上穿梭而過。走著走著,人聲漸遠,周遭一片寂靜。


    歲歲停下腳步,隻見長街上霧氣漸起,向她們彌漫而來,街上再聽不到任何人聲,兩旁的鋪子裏空無一人。


    蓁蓁下意識地將歲歲護在身後,抬頭望向天空,卻見頭頂的天空也是一片朦朧,先前還晴空萬裏,此刻不見藍天不見太陽,隻剩白蒙蒙一片。


    “蓁蓁,是有人設了陣法嗎?”


    陣法的學問深,歲歲雖然沒學過,但小時候聽爹爹講過一些,也見哥哥布過一些陣法。以她這些淺顯的經驗,此刻也算能看出一些門道。


    十幾隻妖獸自四麵八方爬行而至,將她們團團圍在中間。它們的眼睛血紅,一頭淩亂的紅發,牙齒尖銳,像狼,又像虎。


    蓁蓁卻並不看它們,而是戒備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低聲對歲歲說,“待會兒你跟著我的箭矢,使勁地跑。這陣法兇險,我隻能試試先把你送出去。”


    歲歲眼眶一下就紅了,但以她對蓁蓁的了解,蓁蓁絕不是那種還沒交手就輕易服軟認輸的人,既然她這麽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吸吸鼻子,強迫自己安靜地看著蓁蓁,等她把後麵的話說完。


    蓁蓁神情嚴肅地對她說,“洛端擅陣法。出去之後,你去找他求助,問他這個陣法的破解之道。然後試著從外麵破陣,隻要陣法鬆動,我就有辦法脫身。明白了嗎?”


    “明白。”歲歲用力點點頭。她知道,此刻無謂的哭哭啼啼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隻會給敵人可趁之機,錯失良機。


    蓁蓁似乎對她此刻的沉著冷靜很滿意,如此緊張的時刻竟還對她笑了笑。


    她手中變幻出黃金大弓,又用手撫過箭矢,鋒利的矢刃割破她的掌心,鮮血直往外湧,但她並不在意,隻顧凝神催動靈力,對準其中一間染布坊,猛然射出一箭,她大喊,“跑!”


    歲歲緊跟著那支仿佛燃著熊熊烈焰的箭矢,奮力奔跑,身後激烈的打鬥聲傳來,她迫使自己不許迴頭。


    箭矢穿過層層疊疊的布匹,那些掛在半空中的五彩布匹仿佛被施了咒,都乖乖地次遞往兩旁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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