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晨旭鋪灑而下。微風拂過,帶來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和晨露的潮氣,是個難得寧靜淡雅的清晨。


    院中家丁婢子們雖絡繹不絕,卻也井然有序、各自忙碌著。


    白澤環顧四周,問嬤嬤,“歲歲還沒起嗎?”


    “歲歲姑娘一早就出門了。”


    白澤抬頭看了眼天色,冷哼一聲。“出去玩她倒是勤快。”


    “老奴見歲歲姑娘昨夜是哭著迴來的,看起來很是委屈。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白澤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沒事。”


    嬤嬤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幹咳兩聲清清嗓,又說,“昨夜,洛將軍還帶迴一個女子,說是..”


    話還未說完,已到膳廳。赫然可見洛端與一女子正在用膳,女子小口抿著稀粥,洛端麵前的粥還一口未動,倒是一直忙著給女子夾菜。


    見白澤過來,洛端放下筷子,作揖行禮,“兄長。”


    女子也連忙放下小勺,起身斂衽一禮,“兄長。”


    正是昨日在酒樓遇到的女子。


    白澤麵露不悅地看著她。


    洛端連忙起身解釋,“昨日原要送雲兒迴去,走了半道想想覺得不妥,怕再遇歹人找茬。雲兒父母早亡,孤身一人甚是可憐…”


    白澤抬手阻止他再說下去,隻冷冷地看著雲初,說道,“兄長?以你的身份,且不說三跪九叩。行跪拜禮,尊稱我一聲‘白澤大人’我還是受得起的。”


    雲初聞聲,嚇得連忙雙膝及地,伏身磕頭道,“大人息怒。是雲初僭越了,不知竟是神域的白澤大人。”


    整個鎮子都知道神域的白澤親自來鎮上選婢,在將軍府落腳,洛將軍全權協辦。她入了將軍府,還在這說她不知….


    白澤瞬時起了殺意,抬手指向雲初的眉心。


    洛端見狀,一下急了。他連忙跪在雲初身旁,緊緊抱住白澤的手,他知道,此刻隻要白澤意念一動,雲初必死無疑。


    “白澤!雲兒隻是個尋常的人族女子!”洛端急了,“即便她存了什麽心思,也翻不出什麽花樣!”


    “尋常女子?”白澤鄙夷地看著她,譏諷道,“我數百年未入世,現今世道的尋常女子,已經能這般隨意跟男子迴家了嗎?”


    “兄長何時這般在意女子的品行?何況歲歲不也…”洛端霍然止住,這才懊悔自己情急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


    歲歲不也不明不白地跟著白澤,住在神域麽?縱使心裏不服氣,可洛端一時間也不敢再說一個字,眼見著白澤的怒氣剛消減分毫,生怕他怒意再起,雲初的命可就真保不住了。


    半晌,白澤說,“歲歲的事你心裏清楚。是想讓我在你的雲兒麵前再說一次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洛端低聲道,“兄長,我會看管好雲兒,不會讓她惹事。”


    白澤收迴手,盯著雲初。


    雲初好像真的剛與死神擦肩而過,此刻隻覺身子發軟,貼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濕。她彎身跪著,額頭緊貼著地。


    一會兒後,白澤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雲初癱軟在地。


    洛端連忙扶她坐起,屈膝蹲在她麵前關切地說,“嚇著你了吧?”


    雲初遲疑片刻,眼淚分明在眼眶裏打轉,卻還是倔強地搖搖頭。


    “一會兒我讓婢子來替你瞧瞧,膝蓋可有傷著。”洛端又抬手把她臉上的亂發撥到耳後,溫和地說,“我兄長脾氣是急躁了些,但他人不壞。你若畏懼他,以後避著他一些就是。我會護著你的。”


    雲初乖巧地點點頭。


    ======


    歲歲心裏不知咒罵了白澤多少遍,仍覺不解氣。她想著,上街去逛逛,也許能暫時不用想起那個討厭的人。反正,總比待在府上,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好。


    可是,當歲歲穿街走巷,像當地人一樣趕早市,逛小攤,與人議價,坐在路邊油膩膩的矮幾上吃小食,混跡在一群糙漢子與布衣女子間坐在小酒館門口喝酒磕瓜子時,她才真正意識到白澤對這個小鎮的影響。


    街頭巷尾,無不在討論著神域的白澤大人親自入世選婢的事。


    他在那些百姓口中,如神隻般神聖不可侵犯,是信仰般的存在。更甚者,有些百姓會在家門口懸掛他的畫像來降妖辟邪。當然,就是他那張戴著青銅麵具的形象,似乎不見真容,更顯他不可一世的威嚴。


    街頭包子鋪的大娘跟她說,“你看剛走進對麵織坊的那位小娘子,就是剛從神域迴來的張大叔家的閨女。當年她家裏窮得叮當響,連給親爹下葬的錢都沒有,本是要賣身葬父的,幸趕上神域選婢。”


    大娘說了一半,似想起什麽,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奇地問,“姑娘,你也是神域來的?”


    歲歲不想大娘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引人注目,隻隨意應付兩句,又故作好奇問,“大娘怎對那位小娘子印象如此之深?莫不會認錯人了吧?”


    “怎麽會呢。她走那年,我也才剛及笄,嫁了人。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已年近半百,而她還是少女的模樣。”大娘很是唏噓,“世間竟真有這般神奇的地方,能讓人容顏常駐。”


    歲歲站在門口朝裏張望,織坊的織女們正在忙碌,木質的杆子撐著各色精美的布匹晾曬在院中。大堂正中,掛著一幅畫像。


    畫像中的女子梳著半垂的發髻,正坐著織布。歲歲覺得很是眼熟,又想不起究竟在哪見過,不禁擰著眉迴想。


    “姑娘若有興趣,可進來隨意看看。”


    不知何時,一位身著紗衣,梳著高高的發髻的女子站在她麵前。女子說不上有多漂亮,隻能說眉目清秀,卻給人一種幹淨曆練,做事絕不會拖泥帶水的感覺。


    歲歲欠欠身子,說道,“我無意冒犯。隻是見你們坊中掛的那副畫像,甚是眼熟。”


    女子笑說,“那是纈祖娘娘的畫像。娘娘是我們心中的桑蠶神女,但凡是織坊,製衣鋪子,都會掛娘娘的畫像。”


    “難怪…有些眼熟。”歲歲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時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見過,也許真如麵前這位女子所說,是在什麽鋪子裏見過。


    “姑娘是神域來的?”


    歲歲有些無奈地笑道,“這句話我今日大概已聽了有至少十遍。幾乎每個和我說話的人都會這麽問。”


    “因為我們這裏沒有外鄉人。姑娘看著眼生,這兩日又正好是神域的白澤大人來了鎮上,自然就能聯想到一處去。”女子也跟著笑起來,“姑娘是白澤大人的…?”


    白澤。白澤。又是白澤。


    歲歲歎氣,這和待在府裏有什麽差別,待在府裏是眼睛遭罪,出了府是耳朵受罪。


    “仆人!”歲歲說。


    “姑娘真是有趣。”女子捂嘴輕笑,“我與姑娘投緣,不如進來坐坐,喝一杯薄茶?”


    歲歲正躊躇著,女子又說,“姑娘放心,這鎮上的百姓視白澤大人如神隻,自是不敢傷害神域的人。我叫蓁蓁,是這家織坊的掌事,東家平日裏不在鎮上。”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歲歲也不再推諉,笑說,“蓁蓁姑娘可喚我歲歲。”


    “歲歲?是個有趣的名字。”蓁蓁親熱地挽著歲歲的胳膊,引她往內堂去。


    蓁蓁泡了香氣四溢的桂花茶,又拿出精致的糕點招唿她。


    歲歲很喜歡其中一款綠豆糕,軟糯,又不是那麽甜膩。不知不覺吃了好幾塊,蓁蓁見了,笑說,“歲歲姑娘若是喜歡,待會兒我包一些給姑娘帶迴去。”


    歲歲連忙擺手,麵露羞澀,“不行不行,你請我吃茶,我已十分慚愧。怎能再拿你的東西呢?”


    “白澤大人這次差人送來的幾位女子,手藝都十分了得,做事也很利索。這些糕點,是我的一片心意,要勞煩歲歲姑娘替我帶給白澤大人。”蓁蓁朝歲歲眨眨眼,又說,“到時若不合大人的口味,又賞給了姑娘,便是大人的事。反正,我的心意是帶到了。”


    歲歲覺得人家話已說到這份上,再推脫難免顯得有些矯揉造作了,也就爽快的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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