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艙裏看不到外麵,隻有一個一尺見方的通風窗口,也是自外麵關著的。


    歲歲隻能透過窗戶的縫隙,勉強感知外界的晝夜變化。她並不知道這艘船從離島到主島究竟要行駛多久。


    反正折騰了一夜,趁著白日無事,她就幹脆安心躲在貨艙的角落裏打瞌睡,打算等天黑之後,再偷溜去後廚隨便找點吃食填一填肚子。


    每次醒來,隻要感到船還在有規律地晃悠,她就會在心裏竊喜,因為那意味著駁船一切如常,正在遠離離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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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樂陣陣,自將軍府內傳出。


    洛將軍破天荒的開放整座東島,凡登島賀喜者,皆可討得一杯喜酒喝。兩位守島將軍自不會缺席,就連住在神域的那位大人據說也來了,倒是那位神秘的西島將軍,連這麽重要的場合依然沒有出現。


    因前來道賀的賓客太多,將軍府幹脆把宴席場地設在了丁香園內。花開得正繁茂,風和日麗,空氣中皆是隱隱的花香。賓客們相聚在一起既能吃酒聊天,又不誤了滿園春色。


    已經沒什麽人記得,上一迴這座離島像今日這般熱鬧,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歡樂的喜樂聲不斷,可眼看著吉時將近,卻遲遲未見儀式開始。隻洛將軍一人,著一襲紅袍,立於府邸前,與家丁吩咐著什麽。婢子們進進出出,忙碌中又有些慌張。


    一白衣男子正負手立於樹下,他戴著厚重的青銅麵具,麵具遮去他的容貌,隻餘一雙冷冽的眼,冷漠地看著這世間萬物。


    人們早前就有聽聞,住在神域的那位大人,平日裏喜著白衣,性子冷酷,手段狠戾。他靈力極高強,隻需抬手輕輕點一下對方的眉心,便可瞬間取人性命。


    沒有賓客敢靠近他,隻有兩位守島的將軍,偶會上前與其低語幾句。


    息澤靜靜地望著洛端,又喚來身旁的貼身隨從,低聲問道,“可是出什麽事了?”


    “新娘子不見了。將軍正派了家丁和侍衛出去找了。”


    “哦?什麽時候的事?”


    “不清楚,聽府上的家丁說,昨夜就出去了。因著也不是第一次這般夜不歸宿,所以將軍一開始也沒當迴事。”隨從恭敬地迴話。


    息澤沉思一瞬,又問,“給島上補給的船最近一次什麽時候來的?”


    隨從答,“迴大人,應是昨夜。”


    息澤的嘴角微微上揚,可惜因麵具遮擋著,並沒人看見他這個好看的笑容,寵溺中還帶著些許的得意。他吩咐道,“你帶幾個水性好的人,去追昨夜來運送物資的那艘駁船,尋個由頭上去搜船。找到人之後,帶迴神域。”


    隨從愣了一下,繼而領命。


    “等一下。”息澤叫住他,又吩咐,“姑娘膽子小,讓嬤嬤隨你一起去。莫要傷她。”


    站一旁的嬤嬤低頭對息澤行了一禮,便小跑著隨侍從離去。


    又過了片刻,洛端疾步而來,低聲說道,“歲歲不見了。”


    息澤點點頭,在洛端耳畔低語兩句,隻見洛端先是蹙眉不語,後又忿忿地瞪著他。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息澤故作無辜地問。


    洛端攥著拳,咬牙切齒地問,“你早知道!你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何用?難不成你還要把她拘起來?這事本就是我們強人所難。”息澤不在意地說。


    “你知道她躲在哪裏?”


    “現在抓迴來恐怕也來不及了。”息澤說道,語氣中滿是遺憾。“現在擺你麵前隻剩兩個選擇,要麽接受新婚當日新娘逃婚的羞辱,要麽….你現在就去與賓客宣布,是我愚弄你,引了這場鬧劇。”


    洛端驚訝地瞪圓了眼,嘴唇因氣憤而微微輕顫著,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正在他猶豫不決時,息澤已徑自走入人群,朗聲道,“近日,我聽聞民間婚典甚是熱鬧有趣,便教洛將軍學著民間的樣子,辦個婚典來給我瞧瞧,逗我開心開心。隻是缺了新娘子總覺有些乏味,不知在座哪位女子,今日願意穿喜服,拜天地,入洞房?”


    喧鬧聲驟停,園中一片死寂。賓客們看著息澤,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隻一動不敢動地站著,默不作聲。


    “你,願不願意?”他的視線掃過賓客,隨手指向一女子。


    女子連忙擺手,躲到家裏的長輩身後。


    息澤的手看似漫不經心地又向一旁移去,指向一穿青色衣裳的年輕女子,“不如就你吧!”


    那女子嚇得臉色煞白,連忙跪地求饒。


    息澤的手看似無意地又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看著人們驚恐的眼神,意興闌珊。他隨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緩緩摘下麵具,仰頭飲盡杯中酒。


    人們這才發現,那位常居神域的狠戾冷酷的大人,竟長了一張如此年輕俊美的臉。那張臉上帶著輕浮的笑容,隻有那雙如覆薄冰的眼還提醒著人們他究竟是誰。


    息澤放下酒杯,又戴上麵具,泰然自若地自人群中走過,翩然離去。


    片刻後,人們迴過神來,連忙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紛紛入座,舉杯推盞。唯有息澤方才用過的那隻小酒盞,孤零零地擺放在桌上,周遭無人敢近。


    洛端臉色青白,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樹下。一時間他竟有些分辯不清,息澤到底是為他解困,還是在保護歲歲。


    無論出於什麽目的,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的是,被息澤這麽一鬧,以後人們再提起這場宴席,恐怕隻會記得神域的那位大人荒誕不經,戲弄屬下,拿婚典當兒戲。鮮少會再有人聯想到,他洛端大婚當日,新娘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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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板上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匆忙的腳步聲來來往往,仿佛就在歲歲耳旁,“噠噠噠”地響個不停。


    歲歲凝神靜聽,是男子粗魯的聲音,“我們家大人丟了貴重物品,懷疑有人趁靠岸卸貨的時候夾帶上船。搜!”


    腳步聲鏗鏘有力,迅速地四散開。


    歲歲心裏掠過一陣慌亂,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男兒身打扮,又抹黑了臉,那些侍衛也未必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她又摸了摸堆放角落裏的黑炭,髒兮兮的手直接就胡亂地往臉上抹,就連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臂都不放過。


    直到自己一雙纖纖玉手看著滿是汙漬,就連指甲縫裏都是墨黑的木炭粉塵,看起來活脫脫一個在貨艙裏幹粗活的小廝,她這才稍許的安心一些。


    腳步聲由遠及近,貨艙的門被重重地推開,兩個士兵赫然出現在門口,泛金的陽光裏皆是浮塵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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